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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每天学画画的时间比较固定, 她下午五点半放学,先走到赵老师家的巷子口再吃饭, 吃什么取决于老师有没有拖课。

今天是既拖课,又有事情耽搁,她只能饿着肚子上画画课,整个人下课后跟苦瓜似的,皱巴巴的。

她画画的时候特别专心,在门口等父母来接的时候才有空琢磨下午的事,觉得自己好像处理得不妥当, 只留那么句话,也不知道周杨会不会来。

小时候的事情, 她其实记得不太清楚,连同对周杨只有模糊的印象,只知道他们家后来全搬到南京去, 父母之间倒是偶尔有书信消息,也不是很多。

对于周杨,不过是大人提及带着她打过第一场架时,一遍一遍地加深印象, 等这个人出现的时候,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全跑出来。

她记得周家有很多小孩子,记得姐姐跟他们打过架,记得他们家是亲上加亲的代表……

想着想着, 她有些入迷, 连爸爸到跟前都没反应过来。

苗苗自觉得下午的事情是要跟大人说的,想想还是等父女俩到电视台接上妈妈,一家三口在的时候才说。

赵秀云吓得冷汗都冒出来,说:“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当然没有, 苗苗尤其强调说:“哪怕是周杨没出现,我一个打三个也可以的。”

赵秀云才不管她能打几个,几乎是咬着牙说:“等着,妈妈给你找回来。”

这搁以前就是流氓胚子,高低一个劳改,也就是这两年还好些,严打才过去多久,要不是小姑娘名声要紧,她现在就能上门去把人剁了。

方海何尝不是气,问道:“这个陈友泉,哪个班的?”

明天他不让人知道什么叫拳头硬,他方字倒过来写。

苗苗有些不安说:“他是高干子弟。”

她到底也明白一些事情,知道不该给家里惹麻烦的,这样人家的孩子总是最不好惹,才一直犹犹豫豫。

说真的,赵秀云一直教育孩子的是家里不缺钱,但因为爱惜羽毛,倒是从来不教他们怎么仗家里的势,毕竟他们自己也不走这些歪魔邪道。

加上他们一家不像人家住在职工院里头,一个单位的人住在一起,苗苗只知道父母有不错的工作,具体的却不是很清楚,以至于听到高干人家,就生怕个家里惹麻烦。

赵秀云深恨自己在这上头太小心,说:“谁家还不是高干。”

苗苗有些惊讶道:“那不是很厉害的意思吗?”

要搁平常,方海得为孩子夸自己高兴一下,这下是一点喜悦也没有,一肚子火说:“我倒要看看他是哪家的。”

他就是事业上不顾,都得给孩子争口气回来。

夫妻俩义愤填膺,苗苗倒是只惦记着明天要请周杨吃饭,很是懊恼道:“妈,他明天会来吗?好像没听见他答应我。”

要是没来,她连谢谢都不知道要上哪说。

赵秀云琢磨着明天怎么把事情找回来,一愣说:“没事,要是找不到人的话可以问问周杨妈妈,我跟她还有联系。”

哪怕是方海,跟几个老战友也是都有联系的,只是孩子之间没交情。

这下苗苗放下心来,说:“那我们吃东西再回去吧,我好饿。“

她还在长身体,饿一顿简直烧心得很。

赵秀云都没顾上这茬,一听心疼坏了,说:“走走走,先吃。”

她是气得不行,脑门直突突,打生俩姑娘,这条线就一直悬在她心上,谁叫她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多少稀奇古怪的人出现过。

漂亮脸蛋啊,千防万防,哪怕是雨下得多大,夫妻俩都是要晚上来接孩子的,以为下午放学那阵还是大白天,问题不大。

谁能想到还有这种事,她要是不杀鸡儆猴,把这些歪风邪气压下去,以后谁都以为苗苗是好欺负的,那可不行。

她跟男人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杀气腾腾的,只等着明天把那混小子剥皮拆骨。

当然,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得亏是陈友泉平常嚣张,“高干子弟”四个字恨不得刻脑门上,赵秀云都不怎么用打听,就知道他是哪家的人。

级别是不低,但谁还怕他啊。

赵秀云是不想闹到学校里,别看都是学生,事情一传还不知道会变什么样,但教训,总是要给他一个的。

夫妻俩第二天是东拐西绕,直接找到陈父单位去的。

陈父心里还奇怪,大家都不是一个系统的,但多多少少打过点交道,以为人家是有事想找他帮忙,寻思问题不大的话就给应下来,毕竟相见是朋友嘛,等听完脸都绿了,不过还稳得住,说:“你们兴许是找错人了,我儿子不是这样的人。”

谁会承认呢,赵秀云笑得刻薄,说:“我是想着头回咱们好商好量的,要不是你们家公子,二回腿脚能不能保住可不好说了。”

虽然大家不是一个系统,但方海还是有几分名气的。

他早年是实实在在手上有几条人命的,毕竟出那样危险的任务,没挂过血不可能,现在浑身煞气往那一坐,你都不觉得这话是假的。

陈父是推己及人,人家是公安系统的,找两个人把他儿子弄出个好歹,想全身而退不知道多容易,他态度一下子谨慎起来,觉得这对夫妇不好打发,只道:“也不能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得问问,要真是那臭小子,我给你们一个交代。”

赵秀云可不觉得自家孩子能撒谎,但人家这么说也是正常的,只道:“行,那就明天再来拜访了。”

不过他们想得挺好的,刚走出没几步,陈父就追上来说:“老师刚打电话来,现在是你姑娘把我儿子打进医院了!”

那真是因果报应,天理不爽,赵秀云心一下子紧起来,生怕孩子吃亏说:“你说打就打了,我们还不一定认呢。”

陈父一甩袖手,说:“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你们给我等着瞧。“

赵秀云能怕他,马上找地方给学校打电话,夫妻俩火急火燎往医院赶。

苗苗额角有个小豁口,已经上过药,贴着纱布,一双眼睛越发楚楚可怜起来,她一向是好学生,成绩好又乖巧,哪个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倒是没哭过的样子,只默默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见家里人才有动静,说:“妈妈,疼。”

赵秀云心软成一片,把孩子拢在怀里说:“没事没事,妈妈在啊。”

亲眼目睹她抡椅子打人样的班主任有些瞠目结舌,咳嗽一声说:“青苗家长,你们来了就好,我打好几个电话都没联系上。方青苗跟七班的陈友泉同学打架,对方伤得比较重,骨头估计断了,正在包扎呢。”

陈父跟他们是前后脚进来,急得跳脚说:“你们还有脸找我,现在是你们该给我个交代。”

赵秀云才不理会他,只跟孩子说话道:“怎么回事?”

苗苗对着谁都是一五一十地说:“他耍流氓。”

严打才过去多久,耍流氓是什么罪,陈父跳得更厉害,说:“你少胡说八道。”

苗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说:“他问我一晚上多少钱,大家都听见了。“

可不是大家都听见,陈友泉是来找昨天的场子,一上来就说她跟周杨有一腿,说得可难听了。

苗苗昨晚刚从父母那里得到勇气,现在一点也不顾忌,直接抄椅子朝他砸过去,当场就打起来了。

陈友泉别看说话厉害,其实是野路子,碰上她这种正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的人,根本招架不住。

整个班都被镇住了,没想到一向文静的方青苗还有这手,是老师来才七手八脚把两个人分开。

苗苗是轻伤,只擦破点皮,老师出于某种私心,让医生给她上好大一块纱布,看上去才严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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