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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憬琛在叶嘉跟前都没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香十分斯文且不出声音。咀嚼完口中的吃食才道:“大都护如今最宠爱的爱妾便是吴家的女儿。此女为大都护生了一子一女。”

叶嘉心口一突,看着他。

周憬琛淡淡道:“不过吴家最大的依仗不是大都护。”

“相公的意思是吴家朝中有人?还是说吴家有什么别的更稳固的依仗?”如果连大都护都不算靠山,那只能往权利中心想。叶嘉尚未出北庭都护府,但已经对大燕朝廷的混乱有粗浅的认知。那位获得一众读者心疼和眼泪的暴君男二根本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周憬琛抬眸看了一眼叶嘉,灯光下,叶嘉明艳的姿容在熠熠生辉。乌发压着鬓边,有几缕落下来,显得几分活泼。他不知不觉吃完,放下筷子擦拭嘴角:“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拉一串人。”

“何意?”

“吴家手中握有罂粟田。”

叶嘉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缓缓睁大了眼睛:“是有人吸食……”

“阿芙蓉膏。”

叶嘉的脸颊不自觉冒出一层鸡皮疙瘩,隐约之中有点后怕的感觉。

周憬琛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手指,伸手将叶嘉鬓角的碎发给捋到耳边去。

他真的很喜欢替叶嘉捋发,每次见到他总要做一次这个动作。叶嘉不懂他的执着,无辜地看着他。周憬琛收回手的瞬间,手指仿佛不经意间蹭了一下叶嘉的耳垂:“无碍,一群蛀虫罢了。”

说起来这也是上辈子周憬琛大肆屠杀,一朝之间屠尽大燕朝廷官员的根本原因。根子上被腐蚀的东西,便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所有烂掉的东西,全都被他不留情的杀光。当然,这些事是不能叫叶嘉知道的。

周憬琛眼帘的下面,谨慎地藏起眼中的幽光。

叶嘉没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杀意,只是有些想不通。

既然吴家的背后有那么多人做靠山,面对周家一个小小的校尉又为何做出那般谦卑姿态?其实秧苗那桩事叶嘉能感觉出来吴家的忌惮。吴家总不能是投鼠忌器吧?

周憬琛仿佛能看穿叶嘉在想什么,不紧不慢地道:“吴家投鼠忌器,自然不敢招惹人主意。”

其实,吴家背后有多少人支撑阿芙蓉这一条线且不说,如今阿芙蓉膏还没有被制出来。至少明面上还没有在燕京盛行。如今市面上的阿芙蓉,还是被视作药材的。

忆及此,周憬琛又抬眸看了一眼叶嘉,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嘉娘是我的福星。”

“……”总觉得周憬琛这个人多少有点神神叨叨的。

叶嘉与他对视了许久,默默地将碗筷端到桌边。不一会儿,环佩过来端走了空碗,又提了热水进屋。

自打搬进沈府以后,屋子的空间就大了。例如他们如今住的这个主卧,除了内室、外间儿最里头还有个屏风隔出来的里间儿供洗漱和更衣。右侧边靠窗的位置,设了一个小书房。屋子的左边单独有一个耳房。是古时候为了方便丫鬟夜里伺候的。

叶嘉今日忙活了一整日,还未梳洗过。环佩送进来的热水自然是供叶嘉沐浴更衣的。

瞥了一眼周憬琛,这厮也侧过脸来与她对视。

……罢了,都已经是夫妻,负距离的事情都做了不知多少次。确实没有必要忸怩。最主要的是,这人伤了身子根本不方便走动。叶嘉于是理直气壮地去洗漱。

周憬琛见她身影要没入屏风之中,无声地笑了一下:“嘉娘,我的书你给我搬来了么?”

“嗯。”叶嘉刚准备脱下外衣,隔着屏风见床上的人瞧过来。便又将外衣穿回去,去书架取了一本书递给他。虽说周憬琛这人不大可能会偷看,但给他一本书她心里会自在一点。

周憬琛接过书,低头一看,《观无量寿佛经》。

叶嘉见他这个神情有些古怪,伸手又将那本书给抢过来。翻开来一看,好家伙,春宵秘戏图册。叶嘉一时间又是脸烧的慌又是无语,一本《华严经》已经够离谱,还来一本《观无量寿佛经》。周憬琛这厮该不会为了光明正大看这些东西,把该买的小黄图册都买回来了吧!

“嘉娘,虽说我受了点小伤,但还是少动腰为好……”

周憬琛默默地从她手里把书拿回来,一本正经地合上了,淡声道:“如今也不方便吃别的药,药性相冲。”

叶嘉脸的热度节节攀升,一把捏住周憬琛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个圈:“……这个破梗你到底要玩多久!不晓得腻歪吗你这个无聊的人!”

周憬琛两辈子都没有享受过这等新奇的待遇,上辈子根本无人敢不经他同意触碰他的身体。当他发现自己的耳朵被一只手拧得渐渐发疼时,整个人都有些懵。但反应过来,叶嘉已经抓着书转身就走了。周憬琛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朵,眼睫缓缓眨了眨,当真轻笑出声来。

爽朗的笑声从床榻传出来,叶嘉无语地怒斥他:“你到底从哪儿搜罗来的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书的!又是从何时搜罗这些东西的!”

“嗯,自从某人莽撞地弄伤自己以后。”

叶嘉:“……”再跟他胡说八道她就是傻子。

吴家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放过的,光一个阿芙蓉膏就足够周憬琛死咬着他们不松口。

那堆东西最终是给世家贵族吃的,下层人食不果腹,更别提吃阿芙蓉膏。但这东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周憬琛不在乎朝廷那群人的死活,却不能不管百姓死活。偏偏是这群蛀虫手里握着大燕百姓的命脉和权柄。若是任由他们受阿芙蓉膏的驱使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收拾起来也很麻烦。

“这桩事我会着人盯着的,你就莫要沾染了。”这件事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知道的越少越好,“嘉娘还是带着家中的女眷,踏踏实实地做生意便好。毕竟为夫往后还要指望嘉娘的抚养。”

叶嘉:“……把吃软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好歹羞愧一些。”

“嗯,我羞愧。”

叶嘉:“……”

因着周憬琛身上有伤,叶嘉怕夜里睡觉不老实给他一脚踹出血。洗漱完后,又给周憬琛擦拭了身体,叶嘉便抱着一床席子去到软榻上睡。

周憬琛有些不同意,但他不同意无效,叶嘉已经躺倒在榻上睡了。

吴家的事情暗中早已有人盯着,叶嘉听周憬琛说了便没有再去管这件事。

次日一早,孙老汉就载着肉和叶四妹秋月去了西施铺子。叶嘉昨日找乞丐放出了风声,今日自然是要到场的。不过西施铺子的肉食是从巳时往后开始,不用去的太早。叶嘉醒来以后先去洗漱,转头去了后厨给家中几个人做了朝食。自然还是面,金丝面。

鸡是小梨一大早便开始炖的,吃的时候正好软烂鲜香。叶嘉做的面不多,刚好只够几个人吃。自打周家的人越来越多,吃食就渐渐分开了。叶嘉一个主子,自然不必要一大早起早给全家人做饭。

这边用完了饭,叶嘉看天色差不多,便叫送完叶四妹他们回来的孙老汉送去药材铺。

前几日已经与药材铺的老大夫说好了,今日要去西施铺子一趟。老大夫跟周家往来的多,这点小事自然是都应允的,所以张口就答应了。叶嘉来到药材铺的时候老大夫早就准备好了,药箱药童都在等着。叶嘉忙请两人上了马车,便往西施铺子驶过去。

马车到西施铺子门前,早已是辰时三刻往后。眼看着巳时快到了,店里头也挂起了肉食。铺子门前还挂着几挂炮竹,红色的绸缎垂在牌匾上,盖住了。

古时候的娱乐节目少,一点点热闹就能引得好些人来看。这不,西施铺子改头换面又特意叫乞丐们走街串巷地宣扬,镇子上好些人都来等着了。

眼看着的骡车缓缓地停在路边,看热闹的人群就缓缓分开了一条道儿。叶嘉扶着小梨的胳膊从骡车上下来,老大夫那边也扶着环佩下车。一行人到了铺子,刚巧也到了巳时。林泽宇弄了一根火折子,拔掉盖子吹了吹。点着那挂炮竹的,一瞬间噼里啪啦地扎了起来。

小孩儿们捂着耳朵又蹦又跳,硝石的烟雾散开。叶嘉抓着垂在手边的红绸子狠狠地一拽,露出了新牌匾。上头的‘西施铺子’四个大字已换成了鎏金的。

一瞬间恭喜之声不绝于耳,店铺里头,叶四妹跟秋月配合将肉食端出来。

老大夫上前,给周家的肉食每一样都做了检查。而后当众排除了周家往肉食里加大烟壳子的可能。老大夫治病救人,人品好不说,医术也十分不错,这些年在镇子上十分有威信。他的话一出,自然是十分得人信任的。人群中隐约有些担忧的人顿时就一颗心放下了。这段时日没吃肉,也有人想吃西施铺子的猪大肠的。但是困于流言蜚语,没谁敢拿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姜大夫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有那早就闻到肉味儿,馋得慌的,“老板娘,给我来个两斤肉!两斤肠!”

就这还是抠搜的。有那大方的,张口就要五斤。

毕竟西施铺子早就说好了半价出售,往日买一斤的钱如今能买两斤,有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时间,诸多人来买。叶四妹与秋月赶紧将大桶的肉搬回去,立马就忙起来。叶嘉在一旁看他们忙不过来,本想帮衬的,吵闹的店铺忽然安静下来。

叶嘉抬头一看,一群不知哪里来的壮汉,凶神恶煞。

“你们是何人?来我铺子所谓何事?”叶嘉倒也没有被这些人吓到,西北高壮的汉子不知多少。只是看这些人进来并没有买肉的意思,腰上还别着刀。

为首的壮汉一脸凶相,眼睛里都冒着血光,“你是叶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