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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师师淡淡点头, 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了。让她们在耳房等着,我一会过来。”

“是。”

唐师师回正房润了嗓子,坐下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走向耳房。唐师师这段时间要养胎, 并不管王府里的事, 但是这些人为了表忠心, 时常跑过来和唐师师说些奉承话, 然后将这段时间的安排告诉唐师师, 装模作样地请唐师师指示。

唐师师如果不喜欢,随便更改, 反正真正执行时的麻烦事也不是唐师师管。唐师师如今像极了那些养尊处优但不肯放权的老祖宗,虽然不干活,但是所有事都要经过她的同意。

卢雨霏跟着唐师师去耳房,她站在唐师师身后, 听那些刁滑婆子一脸谄媚地给唐师师献好。唐师师有什么不懂的、不满意的,直接打断婆子的话, 让对方重新解释。

而管事婆子没有任何不悦, 继续好声好气地说, 生怕惹唐师师不高兴。卢雨霏听了一会, 心里又羡慕又嫉妒。

她也曾短暂地管过家, 只不过前段时间惹恼了靖王, 被彻底革职了。卢雨霏当家期间, 这些婆子可不是这样的,她们在王府侍奉了十来年,一个个根盘错节、老奸巨猾, 卢雨霏动一个, 就会牵扯出一连串。她想要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生怕得罪了这些人,被她们暗中使绊子。

卢雨霏原来还安慰自己,管家是个情商活,就是因为人情世故难周全,所以才需要她啊。这种事只有卢雨霏能做,聪明才智、为人处世但凡差一些,那就做不了。

谁想,并不是耿直的人不能管家,而是因为卢雨霏的身份不配耿直。殊不见唐师师坐在这里,压根懒得和婆子周旋,有什么不高兴直接甩到对方脸上,那些老滑头还不是好声好气地道歉,然后赶紧改掉么。

卢雨霏深深叹了口气。

唐师师听婆子们叨叨的心烦,她压根不知道这些名字代表着谁,听婆子讲述谁安排在什么岗位上,可不是一头雾水?唐师师不耐烦了,直接挥手道:“好了,具体的细节不必说了,把厨房、采办、库房……反正所有要记账的地方,不说远了,就今年吧,账本一齐给我送来。”

管事婆子们怔了一下,有几人飞快地交换视线,谄笑道:“王妃,您有所不知,这么大的王府,每日流水非常多,账本并不是一个小册子,而是分好几本呢。王妃如今不能耗神,这么多账本,恐怕王妃看不完。”

唐师师冷了脸,冷冰冰说:“我一天看不完可以分好几天看,一个月还看不完,那就留到明年看。我身为王妃,想看什么是我的事情,你们连这都想管?”

管事婆子们被吓到了,齐齐低头:“老奴不敢。”

唐师师如今金贵,婆子们哪敢说唐师师不好。资历最长的那个婆子暗暗给众人使了个眼神,赔笑道:“王妃说的是,她们也是关心王妃,一不留神僭越了。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们计较,老奴这就给王妃送账本过来。”

婆子说着,频频打眼色,刚才质疑的那几个人干笑着弯腰,嘴里不住讨饶:“王妃饶命,奴等知错。”

唐师师收了眼神,淡淡道:“行了,起吧。没事就退下吧。”

“老奴遵命。”

婆子们相继退下,门口,彤秀停在门外,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才进屋给唐师师道万福:“王妃金安。王妃,门房送来许多邀约帖子,请王妃过目。”

是外面的邀帖,唐师师来了兴致,说:“拿上来吧。”

彤秀应是,上前递来帖子。唐师师翻开最上面的一张,看见上面写着郑老夫人。唐师师想了想,隐约记起来这是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夫人,当初赵承钧选世子妃,就是托了郑老夫人说媒。

和卢雨霏有关系,似乎还和奚夫人关系不错,唐师师想都不想,就把帖子扔掉。

卢雨霏和彤秀看到唐师师的动作,都惊讶了。彤秀拐弯抹角地提醒:“王妃,这位是郑老夫人,素得王爷敬重。当年娶世子妃时,就是郑老夫人说的媒。”

“我知道啊。”唐师师坦然地望着彤秀,“这和我不想去有什么关系?”

彤秀哑然,一时说不上话。对啊,唐师师不是刚刚进门不敢得罪任何人的新妇,也不是急需站稳跟脚的寒门王妃,她背后有太后撑腰,肚子里有孩子保障,委实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了。

郑老夫人德高望重又如何,声望再高,能高得过姚太后?

唐师师一个个往后面看,卢家的帖子,扔掉;李家的,路太远,扔掉;奚家的,想都不必想,远远掷开。

唐师师帖子一个扔一个,挑三拣四,毫不遮掩。后面还有一叠,唐师师懒得看了,直接将盖子一合,推给彤秀说:“我不想看了,扔掉吧。”

彤秀眉头快速地跳了跳,最后选择沉默,安安静静地把盒子撤下去。彤秀蹲身捡散落的帖子,有一张落在卢雨霏脚边,彤秀正要拿时,见卢雨霏蹲下,提前一步捡起请帖,递给彤秀。

彤秀抬眼看了看卢雨霏,点头示意,重新撤开距离。这时候管事婆子将账本送来了,丫鬟们怕唐师师看账本累,又是拿靠枕又是换养神汤,忙得不亦乐乎。

在一众纷乱中,唐师师坐在人群中心,坦然自若地低头看账本,没有丝毫不适。仿佛,她生来就该被众人围着,享受所有人为她跑前跑后。

卢雨霏垂下眼睛,心中再一次叹气。自从唐师师封妃后,卢雨霏叹气的次数比以前一年都多。之前卢雨霏从没有在意过,等有了唐师师对比,卢雨霏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多么卑微,她的生活多么无奈。

一个女人的生活会从她的脸上表现出来,唐师师刚刚来靖王府时,虽然娇气,但并不是这样肆无忌惮的性子,她亦会看人眼色,阿谀奉承。一年过去,曾经那个小心翼翼的唐师师不见了,现在的她敢随手扔郑家的请帖,敢公然呵斥经年的老奴,敢理直气壮地要求看账册。

卢雨霏既觉得唐师师不贤不孝,又羡慕她可以随心所欲。只有被偏爱的人,才有底气挥霍。

而给唐师师底气的人,不必想,自然是靖王。

晚上,赵承钧回来时,意外地发现燕安院竟然是安静的。他进正房后,下意识寻找唐师师,丫鬟在旁边轻声提醒:“王爷,王妃在东耳房。”

赵承钧走到最东边,发现她靠在软垫上,正聚精会神地看账本。赵承钧在门口看了一会,轻轻咳嗽。

唐师师惊醒,这才发现赵承钧回来了。她连忙站起身:“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让人通报……”

“是我没让他们传。”赵承钧止住唐师师的话,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垂眼,“看什么呢?”

“账册。”唐师师并没有掩饰,这是王府的账本,她既然敢敲打那些老奴,就不怕赵承钧知道这件事。果然,赵承钧并不在意,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你喜欢就去看吧。但是记得掌握分寸,不要累到自己和孩子。”

“我知道。”唐师师合上账册,今日的查账暂告一段落。她跟在赵承钧身侧,走出耳房,问:“王爷用晚膳了吗?”

“没有。”

“那正好。”唐师师笑道,“刚才厨房把饭菜送过来了,我这就让他们摆饭。”

赵承钧听到皱眉:“我说过,你不必等我,按时吃饭就是。”

“我偏不。”唐师师拿乔的理直气壮,她微微扬起下巴,说,“这是王爷您自己说的,让我不要委屈了自己,其他所有人、所有事都可以为我让步。如果没人陪我,我容易胃口不好,那就劳烦王爷委屈自己,前来将就将就我了。”

赵承钧失笑,轻轻点她的眉心:“油腔滑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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