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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素色儒衫,相貌端正还带着几分稚气,显然也是个少年英才。

章竟羽淡然道:“这位公子以为,何为礼?”

年轻人傲然道:“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章竟羽扬眉一笑,平静地问道:“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年轻人皱了皱眉,眉宇间有些不屑,不明白章竟羽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却依然还是答道:“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章竟羽轻叹了口气,“女嫁从夫,父死子幼,家无恒财,如之奈何?”

年轻人一愣,这个问题似乎也不难。

但,当真不难么?

年轻人立刻明白了章竟羽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道:“先生何必强词夺理?”

章竟羽笑吟吟地继续问道:“奈何?”

年轻人恼怒道:“自当抚养幼子,教其成才。若其子将来金榜题名,必为其请封诰命,方不失贤妇贤母之名。”

章竟羽冷冷道:“女子不善农事,不晓诗书,不明道理,不懂经营,自顾尚且不暇,如何教养幼子?”

年轻人愣住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人见状连忙道:“女红纺织皆是营生,如何会自顾不暇?”

章竟羽没有说话,倒是坐在一边的骆君摇叹了口气。侧首问坐在一边的两位先生,“这两位学子是临风书院的学生?”

董先生点头称是,骆君摇惋惜地摇头道:“学生都给你们教坏了。”

这话一出原本冲着章竟羽的火力立刻转向了骆君摇,底下的学生面上都不由露出了不忿之色,就连董余两位先生的脸色也不好看。

“王妃何必出言羞辱我临风书院的先生?!”有人忍不住怒道。

骆君摇靠着椅背悠然地看向台下满脸怒色的年轻人,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能在国子监和临风书院就读的,恐怕没有几位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吧?”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确实没找到什么寒门出身的同窗。

能在这两个地方读书的,最差也是有秀才的功名的,更不用说这年头读得起书的家里至少也都是衣食无忧。

骆君摇朝笑了笑,扭头问两位先生,“两位先生,丧夫的寡母,能靠着女红针线将幼子养育成才的人,有多少?”

两位先生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为难。

他们的年纪都是经历过当初的战乱的,自然比这些年轻人更知道民生之多艰。

骆君摇也不等他们回来,回头继续道:“再说针线纺织何等辛劳,若是因此让母亲眼盲或劳累坏了身体,难道不是做儿子的不孝?如此不孝之子,如何有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这…幼子尚小,如何能……王妃这是强词夺理!”

骆君摇微笑道:“各位难道不是强词夺理?所谓三从四德,是亘古便有的么?天下大乱,男子死绝了便要求女子承担起男人的义务。天下太平,便想起用三从四德约束女子。当真是好仁义,好君子。”

高台上众人神色各异,高台下的少女和少年们神色也各有不同纷纷低语。

摄政王妃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对这些苦读圣贤书的年轻人自然是极大的冲击,但是对这些少女们来说同样也宛如一声惊雷。

越是底层的女子见过外面的世界越多,对此越是深有感触。

她们见过那些平民女子,她们并没有资格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怕只在家里做女红针线也是妄想。她们的劳作并不比男人少,却依然要受到那些对女子的约束不得丝毫自由。

相比之下,权贵家的女子被约束的同时也享受着家族的供养,感受反倒是没有那么深了。

“王妃和先生也说了,女子暗弱,没有丈夫根本难以生存于世!”有人站出来高声道:“既然如此,男子负担家国安危,女子遵守闺训岂不是理所当然?”

骆君摇笑道:“本王妃何时说过女子暗弱?”

年轻人不屑地道:“难道不是?若无男人出力,女子难道便能自行开荒种地,保家卫国,理政治民,远行营商?”

骆君摇点头道:“你怎么知道不能?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皆能做,但女子能做的事情男子却未必。”

“不可能!”年轻人不信道,“有什么是女子能做而男子不能的?”

骆君摇眉眼弯弯,嫣然一笑道:“生孩子。”

“你!你……”读书人毕竟面皮薄,又都是年轻人,哪里能想到竟然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

年轻人指着骆君摇的手指抖个不停,一张脸更是充血一般宛如个大红灯笼。

国子监的学生见临风书院的学生不济事,纷纷在心里摇头。

很快有人站出来,朝着台上恭敬地一揖道:“王妃明鉴,纵然王妃所言有理,但男女本不相同,所擅也不相同。男子多勇武睿断,女子柔弱娴静,各展所长,方为至理。王妃强要扭转颠倒阴阳,岂不是费时费力,有违天理?”

骆君摇悠然地撑着下巴靠着椅子问道:“我若是一拳将你打倒在地上,那能算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么?”

“这……”一击命中,国子监学生咬牙道:“自然不能,王妃何必……”

“强词夺理。”骆君摇笑眯眯地接口道:“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这位公子的话无外乎强者为尊,对吧?”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不错,男子生来便强于女子,自然有资格制定规则。”

“这话还有些意思。”骆君摇缓缓道,“看来今天各位不是来道贺,而是奔着砸场子来的?不如这样,咱们安澜书院与临风书院国子监比试一场,若是安澜书院胜了……”

“这不可能!”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显然对骆君摇的这个假设十分不满。

骆君摇也不生气,继续将话说完,“若是安澜书院胜了,麻烦诸位写一封道贺的文书,所有人……都要留下名字啊。”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台上的两位先生,两位先生也有些为难,显然没想到骆君摇会将事情扯到这个方向来。

但若是不答应好像也不大好,如果不答应今天他们敢走出安澜书院明天他们怕了安澜书院学生的传闻就能传遍整个上雍,过几天就能传遍整个大盛。

但若是答应了……

无论成败,似乎都没有达到他们来此的目的啊。

赢了胜之不武,输了贻笑天下。

“比就比!”不等两位先生做出决定,已经有年轻人忍不住了。

一人开口,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一时间同意比试的人竟然占了大半。

骆君摇笑得开心:年轻人,果然都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