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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就是路远,这一路上风风雨雨的怕是不少,原本太太给的钱我也想说,不该收太太这钱,这定是太太的嫁妆私房银子。可到底谁也没去过北疆,听小九叔说,一路往北,便是顺利也得俩月车程。一别三千里,以后我们在北疆有什么事,离家远,亲朋好友不在身边,也没个地方求助,我就想着,穷家富路,故而太太这银子,我们就先收下了。”白木香不急不徐,一番话入情入理,“我跟裴如玉说了,这银子,算是借太太的,花了多少,以后得叫裴如玉长本事给太太补上,没有他这么大小伙子还用父母钱的理。”

“有本事,自己挣。我看裴如玉是这个材料,眼下我们艰难些,以后他定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白木香含笑的眼眸殷殷望来,裴如玉也不禁软下心,白木香这番道理,真是讲到了他的心底。

只是,你都说“艰难”了,不还是要同祖母打这遭秋风么。

如今裴如玉方真切的明白一个道理,不怕白木香撒泼,就怕白木香讲理啊!这婆娘讲理的功力比撒泼可厉害多了!

白木香简直连给他祖母搬银子的台阶都铺好了,果然,他祖母就对他说了,“不错,我知你性子傲气,不愿用长辈的钱。我这钱不白给你用,算借你的,等你有了,再还给祖母,还不一样。”

“祖母,真的不用。”

“是不用,怎么能白白借,祖母,银庄里还得算二分利哪,您得收点儿利息呀。”白木香接话接的神速,给裴如玉拆台更是拆的利落,裴如玉瞪她一眼,白木香只管笑吟吟的同裴老夫人说笑。

“借你我再收利息,借我亲孙子我不收利息。”小鬼再怎么也糊弄不过老狐狸,老夫人心里明镜一般。

白木香掖揄,“您这可真不偏心眼儿。”

“等你做了祖母,你有了孙子,看这话打不打嘴。”

裴老夫人也给了一万银子,裴如玉就见白木香这财迷精欢欢喜喜的就把装银票的小匣子接了过来,简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裴如玉无奈嘟弄一句,“祖母,真用不到这些银子。”

“用不到也带身边,心里有底气。”

“就是就是。裴如玉,别傻站着了,给祖母写欠条。”

“你闭嘴吧你。”裴如玉揉揉额角,他委实羞愧,竟然娶了这么个财迷媳妇,出门就来搜刮长辈。裴如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祖母在家只管放心,你看我们银钱带了这么多,路上也都是可靠的人,待我在北疆安顿下来,接祖母过去,祖母也看看北疆风景。”

“是啊,我听说北疆可好了,牛羊遍地跑,肉比菜还多,去了还不得一天三顿的炖肉啊。”

什么事叫白木香一说,顿时意境全无。裴如玉无奈瞥白木香一眼,白木香笑,“我知道你们祖孙还有私房话说,祖母,我就先回了。我们院的事怎么安排,也得先有个章程,待我琢磨好,再来回禀祖母。”

“去吧。”银钱到手,也留不住了。

白木香把放银票的小匣子往袖管里一塞,曲身一福,便高高兴兴的告辞去了。

裴如玉松口气,清隽俊美的面容掩不住的丝丝尴尬,尤其对上祖母洞悉的眼神,裴如玉脸颊微微发烫。裴老夫人却是说,“木香这孩子,有些时候话糙理不糙,虽有些自己的小算盘,我看也多是为了你。”

“简直怎么说都不听。”裴如玉无奈,轻声说,“平时花销,有个万八千的足够。祖母你不用太担心,我心中有数。”

“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等你有了孩子,做了父亲,做了祖父就知道了。你们谁出远门,我心里都一样记挂。你这次外放又格外的与众不同,北疆那样远的地方,你祖父昔年外放也没去过,我听说那里是西域人与汉人混居,这治理起来必然又添一层不容易。可得留心啊,如玉。”裴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叮嘱。

“祖母放心,既是为官一方,我必不堕家族名声。”

“你祖父那个倔种,真是气死我。这么些做官的,谁家还不能有些政见之争了。”

“祖父有祖父的考量,我有我的坚持。”

裴老夫人拍拍孙子清瘦有力的手臂,“自小就这样,平时看你好性情,宁可吃亏都要让人的,较起劲来没人拗得过你。以后在外,凡事自己小心。你是个稳当性子,我倒不怎么担心。只是你现在年轻,有句话要叮嘱你,这做官,稳是第一位的,安稳沉稳,你得稳得住。你稳得住坐得住,把官坐稳了,急的就会是别人。谁急谁就先出错,所以,不要冒失。只有官位坐稳,你的理想你的志向,才能得以实现。”

此时的老夫人已绝非那个于内宅挑剔孙媳妇的太婆婆,她的眼界与见识来自于与丈夫几十载宦海沉浮的阅历与出身侯府贵女的底气。老夫人的声音缓慢低沉,字字清晰,“不要去学那些愤世嫉俗的人,世道不好,去改变世道,使世道变好,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我甚至从不主张儒家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天下与自身从来都是悉悉相关。生于世间,小有小的作为,大有大的作为,这才不枉一世。”

“你们那些朝中主张我不大懂,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玉,真正的去治理一方,为政一方,造福一方,成为一方能臣,别在帝都这潭浑水里蹉跎了青春。我小时候听我的祖母说过,昔年,太祖皇帝之妹辅政宁平大长公主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帝都是玩弄权术之地,并不是个能做一番事业的地方。”

裴如玉望向祖母,清淡的声音里有种不容忽视的份量,“祖母的话,我都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