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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不能随便见君王,所以,怀疑暂时只能是怀疑。蓝太后却是能随时见儿子的,尤其是养病的儿子。

蓝太后很快发现儿子身边大内侍的诡异,蓝太后想细问儿子逼宫之事,令无关人等退下,这大内侍却是看向穆宣帝,穆宣帝淡淡,“没什么,进宝就在殿中服侍茶水吧。”然后大致同母亲说了说。

只这一句话,蓝太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蓝太后是个有行动力的人,她绝不会坐视儿子被软禁,她也没有与太子撕破脸,只是心下更恨陆家一脉,也恼怒儿子眼瞎,当初她就劝儿子立储之事还当谨慎,论出身,太子是陆皇后立后之前生的,原也不是正经嫡子。论才干,安之才学也不差。唯一差的就是没有外家支持,可柳家纵是没了,也比陆家这种不知底理的泥腿子强,如今可好,这把年纪,叫人给逼宫夺权了。

蓝太后简直气个半死,既恨太子没良心,又恨儿子不当心。女人这辈子,夫死从子,儿子一向孝顺她,蓝太后绝不能看着儿子出事,不然,陆氏当权,她宁可去死。

蓝太后没有召见内阁,这样动静太大,她也没有与太子撕破脸,甚至在太子到慈恩宫请安时,蓝太后还一幅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如往日那般劝勉太子几句,“皇帝也上了年纪,深更半夜受这样的惊吓,多亏了你,不然叫那姓秦的得了势,咱们祖孙怕都难保全了。朝廷上的事,你斟酌着办,实在难的,就去问你父皇。内阁那里,裴相是老相臣了,你要尊敬他,趁这个机会,多熟悉朝政。”

太子一一恭顺应下,“是。孙儿听皇祖母的。”

蓝太后慈爱的让他吃果子,问他这一天处理国政可还顺利,太子道,“内阁大都会拟批再呈上来,再有要紧事大家商量着办,眼下并没什么。明年开春事务怕要多起来,得提前准备。”

蓝太后颌首,没再说朝廷的事。

凤阳长公主来的也很快,太子还有事务要理,与凤阳长公主略说几句话便辞了去。凤阳长公主见母亲无事,先松了口气。蓝太后也问她,“你府里还好?”

“我那里都好,昨晚上的事半点风声都未闻。”凤阳长公主进殿时就没见到穆宣帝的身影,这会儿便拉着母亲的手问,“我听说阿弟受惊病倒了,正想过来看看他,他如何了?”

蓝太后示意近人皆退下,方与闺女说了穆宣帝身边的大内侍进宝的反常,凤阳长公主凤眸微眯,轻轻拍一记扶手,似要将心中郁气发泄而出,“我心里很记挂母后和阿弟,就匆匆进宫了,外头的事还没打听。眼下,秦龙虎被杀,龙虎营十万兵马想来已另有人接手,既有逼宫之事,禁卫大统领隋芳必然要引咎辞官。母后什么都别露出来,先稳住太子,眼下断不能让陆家成事。太子好歹是姓穆的,倘叫陆家借太子得势,帝室就危险了。”

“这你放心,我看太子对我还似以往,并未露出骄态。”蓝太后轻声说,“这自入冬以来,也没见老三那边打发人来帝都,旁的不说,年礼也没送,不知是怎么回事。”

凤阳长公主便知母亲是想借此机会召穆安之回朝,凤阳长公主寻思一二,“老三一向孝顺母后,断不会不打发人来送年礼,纵道路难行,请安折总该有一封的。”

“入冬以后就一直没信。”蓝太后说,“今年有西南那档子事,皇帝忙的跟什么似的,我心里既牵挂皇后又牵挂老三,想了想也就没说。如今看来,岂不反常?”

“老三那里倒不用担心,他身边都是跟了他几年的近臣,何况就藩后也收拾得住藩镇,北疆数万大军哪。”凤阳长公主由衷说,“先时我总觉着阿弟给安之的封地太贫寒,如今想来,倒得庆幸安之早一步分封出去,北疆骑兵战力第一,有安之在,帝室就还有援手。”

想到今年穆安之平叛两个不恭顺的部落,蓝太后对北疆兵的战力也很有信心,这让她因担忧而憔悴的面庞多了几许振奋的神光,“这事不要急,你在外盯紧了陆国公府,我在宫里也要看好了姓陆的女人。”

母子俩商量一番,凤阳长公主便出宫去了。

一时又有嘉悦嘉祥两位公主进宫请安,这两位消息更慢一些,进宫后才晓得宫变之事,都吓的不轻,好在听闻父兄皆无恙,乱党已诛,暂且放下心来。

只是,因乱党是自家公爹,嘉祥公主有些没面子。她细打听一下,知道丈夫是有功的,嘉祥公主便放下心来,她本身对婆家那起子人也没啥感情。而且,因秦僖惯爱摆谱,再加上嘉祥公主也是个架子大的,两人很有些彼此看不惯。

如今秦僖出事,嘉祥公主就说,“以前我去秦府就是,他架子摆的比父皇还大。”其实嘉祥公主拢共就大婚后去过一次,那次还是拜见公婆。

穆宣帝不想跟这傻闺女有任何对话,嘉祥公主以为父亲身上不适,连忙让父亲歇着,她明天再来请安。

嘉祥公主主要是为驸马说了许多好话,知道她哥让驸马管禁卫军,嘉祥公主还跟他哥说,“龙虎营的事,哥你若有不清楚的也只管问驸马,他总比旁人知道一些。”

太子以往很发愁这个妹妹,如今想来,傻人也有傻人福,太子与嘉祥公主道,“你好生体贴驸马,他不容易。”

“哥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不体贴了。”嘉祥公主根本没考虑秦家一家子叫关起来,就剩秦廷一人升官发财,秦廷心情是怎样的。她也不觉着这需要考虑,因为在嘉祥公主心里,唯驸马一人是她亲人。

帝都暗流涌动。

此时便看出凤阳长公主的份量,这位长公主非但出身尊贵,更是嫁得世家大族。唐驸马绝对是帝都消息最精通的几人之一,他们夫妻一向和睦,唐驸马自然不愿意看到帝室动荡。

听丈夫分析完眼下局势,凤阳长公主轻声一叹,“看来龙虎营、禁卫军都落到太子手里了。”

“龙虎营今天掉了上百颗脑袋,今天刑部御史台都在跟打官司,说他们动用私刑,未经刑部而处斩官员。内阁也说这样不妥,太子令詹事府、刑部、御史台三方一并审理龙虎营之事,算是给足内阁面子。但龙虎营大清洗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禁卫军要好些,隋将军也只是撤职,陛下算是先划了个道出来,虽有将领调职,还在可接受范围。”唐驸马道,“我内务司的差使,太子也没有动。”

“太子又不傻,纵他这事瞒不过你,他也知道你不是会利用职司行小人之事的性子。”凤阳长公主问,“陆家呢?太子可有重用?”

唐驸马犹豫片刻,“太子有意年后着陆国公前往陕甘掌关隘兵权。”

凤阳长公主猛的柳眉倒竖,“这是什么意思,太子要给陆家兵权!”

“防范三殿下入关勤王吧。”唐驸马说。

“老三并没有入关。”

“只是眼下。”唐驸马很中肯的评价,“陆家身世的流言就是从北疆传到帝都的,三殿下的出身才干心性都决定了他不会安于藩镇之位,三殿下眼中所看到的,一直是帝位。”

一两个侄子都要造反,凤阳长公主与穆宣帝姐弟感情深厚,此时不禁迁怒驸马,“那你还让小宝跟老三去北疆!”

唐驸马摸摸鼻梁,很冤枉的说,“我也没让他去,他不是看陆侯去了嘛,那冰天雪地的,难为他呆得住。”

凤阳长公主气一回,还得着眼跟前,她并不担心小儿子,只要她在,儿子跟谁不跟谁的都没事。凤阳长公主想的是,太子已经提前下手,名正言顺的接掌了朝政,更有陆家这一起子敌国血统的东西让人不放心。穆安之当然也不是孝子贤孙,可穆安之正经东穆血统,手底下也没这种恶心人。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两个侄子各自安分,依旧是穆宣帝掌政,可倘有万一,凤阳长公主心里的天秤更倾向穆安之。

“先别说小宝那事了,他反正在哪儿也不抵大用。”凤阳长公主问,“永安侯没事吧?”

“还好。禁宫出事,九门愈发严明了。”

“那就好。”眼下龙虎营禁卫军都落入太子之手,九门兵马就是穆宣帝翻身的筹码,只要穆宣帝拨乱反正,不论太子还是穆安之,再有野心也要歇一歇的。凤仪长公主问,“内阁的态度呢?”

“内阁看不出什么来,他们要求不论龙虎营还是禁卫军,所有将领调动都要依律而行。旁的事,除非有确凿证据。永安侯那里也是一样,没有证据,无人敢轻动大军。”擅动兵马,那是死罪。

“永安侯那里不能轻动……”永安侯不仅是亲家,还是太子一党盯紧的肥肉,若九门兵马再叫太子得去,整个帝都便要听凭太子发落了。

要先保住永安侯,再谋其他。

帝都的新年就在这波谲云诡的气氛中缓缓到来,穆宣帝只是在新年大宴上略露一露面,便令太子代为主持。

尽管陆国公冷若冰雪,但向陆国公敬酒的官员明显更多了。

后宫宴会,陆皇后、太子妃连带陆国公老夫人那里,也有颇多人奉迎。据凤阳长公主所知,就是往嘉祥公主府走礼的人与礼单份量也远胜嘉悦公主府。

其实,陆家没有看上去的风光。

陆国公与太子几乎是撕破脸,陆老夫人也在担忧年后儿子远赴陕甘之事。蓝太后的立场与女儿了样,并不愿意看到陆家掌兵权。她一向不待见陆老夫人,因着情势,不得不对陆老夫人和气些,笑道,“陆国公一向是朝中栋梁,明年朝廷更要倚重他,老夫人尝尝今年的年酒,我吃着比往年好。”

陆老夫人正在琢磨陆家百年基业,闻听此言立刻笑着举杯,“娘娘这里的酒,一向是极好的。”

蓝太后笑着颌首,美酒略略沾唇,心下暗道,非但哀家这里的酒家,怕哀家的宫殿更好。

陆老夫人觉着,儿子有些沉不住气,到陕甘未尝不好,若真能杀了穆安之,拿拢北疆陕甘之权,半壁江山立刻就是陆家的了,何愁日后?儿子与太子翻脸,便少了一步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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