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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儿往县城那边走,她无奈道:“骑自行车啊傻囡囡!”

等女儿踩着自行车走远了,她喃喃自语:“这孩子不会真的看书看傻了吧,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骑自行车到北城大学用不了多久,她在校门口下车,推着往传达室那边走,叩门:“老师你好,请问中医系的于老师回去过年了吗?”

门从里面被推开,对上熟悉的面孔,她愣了一下,茫然道:“……于老师?”

于原“啊”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搪瓷杯,笑眯眯道:“回来过年了?来来来进来,别看这屋子小,可暖和着呢。”

苏娉哑然,呆愣愣拎着绿豆糕进去,直到坐上小马扎,手里被塞了一杯热茶才回神。

“……您没有回去过年吗,怎么会在传达室?许教授呢?”

按照以前莹莹说的,被观察的老师才会过来劳动,难道于老师犯什么错了?

“别多想啊。老许回家过年,我帮他顶班。”于原见她黑眸里带有茫然,就知道这小姑娘想岔了,还是没变,一眼就能看到底,能轻易看出她在想什么。

苏娉这才放心下来,把绿豆糕递过去:“这是给您的,莹莹说让我回来一定要记得看您。”

她赧然道:“我刚回来就去了南城探亲,忘了这件事了。”

“没事没事,这不是也见着了吗?”于原笑呵呵接过绿豆糕,拆开油纸包:“这个配茶正好,有心了苏同学。”

苏娉摇摇头,手里捧着温热的搪瓷杯,目光盯着眼前的炭火炉子。

“你之前是徐思远班上的吧?”于原咬着绿豆糕,轻飘飘道:“前段时间他女儿被人举报了,说是□□,他也被盯上了。”

苏娉微怔:“那徐老师?”

“回老家了。”于原摇头:“他这么清高的性子,每天言行举止都被观察哪里受得了,让他来传达室看大门或者像李教授那样扫走廊不跟要他的命一样吗。”

“他女儿是那个外语系的同学,叫徐……徐娇吧,”于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被学校退学了,老徐要带她回老家,她原本不肯回去,后来不知道怎么松了口。”

“那徐老师回去会有什么影响吗?”苏娉对于徐娇的消息一直没有怎么在意,听到这件事也只是恍神片刻。

唯一惋惜的是徐老师,他是个很不错的老师,为人正派。

“学校最近在查这件事,看结果吧。如果不符实会发电报给他们生产队,他嘛,在镇上或者县城当老师还是可以的,就是可能没人敢要,被女儿连累了。”

举报徐娇的是从东城大学回来被退学的那个舒邰,也是外语系的,于原估摸着是因为老徐女儿的吃穿用度,所以被盯上了。

老徐每个月的钱票几乎都给了她,他对女儿的学习抓的紧,这方面倒是没怎么管。

“如果查证情况不符实,学校会帮徐娇把学籍恢复,然后从北城大学转到她们户籍地所在的地方。”

回北城大学是别想了。

……

苏娉踩着自行车回去,寒风呼啸,她恍然回神。

到了家,容岚拉着她进屋烤火,给她搓手:“看老师怎么去了这么久?冻坏了吧?你们老师在不在学校?”

“在。”原本想跟妈妈说徐娇的事,看到妈妈心疼的眼神,她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不在意徐娇。

不管沈家要她还是要徐娇,她有爸爸妈妈有哥哥,早就满足了,无所谓这些。

于是,她笑了一下,依偎在妈妈肩上:“晚上我来做您最喜欢吃的蒜苗炒肉好不好呀?”

“好。”容岚滚烫的手掌把女儿的手捂热,“不过得留点,别全部炒完,过年还得吃呢,你那俩哥哥有多少就能吃多少。”

苏娉弯眸笑,“知道啦。”

晚上,刚点燃安神香,就听到院门口有声音,她放好香,推开窗户。

恰好对上那双温柔平静的眼睛。

沈元白朝她微笑颔首,苏策倚在门框跟他说了几句话,男人给了他什么,才离开。

片刻后,就听到有脚步声响起。

苏策敲门,“妹妹?”

苏娉过来开门。

见她神色清明,他诧异:“还没睡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刚才沈元白来过,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苏娉垂眸,看着他手里的红封,微怔。

“他说要回军区了,不能等你一起,让我跟你道个歉,那个什么沈青雪要调去东城军区,等你回东城可以跟他一道。”

说到这,苏策嘴里嘟囔:“要不是我过完年假期就结束了,我就亲自送你去东城,哪用得着别人。”

妹妹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是他给你的压岁钱。”

把红封递给妹妹,他手攀着门叶:“早点睡啊,明天要准备打扫过年了。”说着,又关上门。

苏娉手里拿着红封,走到窗前,看着空旷无人的院外,关上窗。

坐在书桌前,刚想拆开红封,发现上面还有字迹——

无岁不逢春。

字如其人,温润清隽。

她把装着压岁钱的红封压在枕头下,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跟哥哥们一起打扫卫生。

虽然大多是她站在旁边看哥哥们有没有把玻璃擦干净。

容岚在厨房炸鱼丸和肉丸,满室飘香。

慕烟端着一碗红糖糍粑,在院门口徘徊许久,终究还是推门进去。

近来容岚很忙,她们也没什么机会里面,再者因为儿女亲事,慕烟觉得对好友有愧。

可她跟容岚确实是多年交情,真的不往来了,她心里接受不了。

“慕姨?”还是苏驭先发现她,笑嘻嘻打招呼:“您来找我妈吗?她在厨房呢。这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扔掉抹布,凑过去看:“哇,糍粑!”

苏驭除了喜欢看电视就是吃东西,糍粑这种糯叽叽的再好吃不过了。

“洗手没。”突然出现的容岚直接拍过去,“啪”地一下打掉他的手:“脏死了,赶紧去洗,洗完再吃。”

“知道知道。”苏驭赶紧去厨房。

容岚对儿子嫌弃的表情还没收起来,就对上好友复杂的目光。

慕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还以为我们两家就要断了往来了。”

“不至于。”容岚接过她手里的糍粑:“儿女的事和咱们的友情无关。你来的正好,帮我尝尝丸子的咸淡,我之前调的好像没什么味。”

“好。”慕烟心里的惆怅散去,见小姑娘温温软软朝她笑,她叹了口气:“阿焰这小子,太没福气了。”

“儿女自有儿女福。别操心这么多了,孩子都大了,现在又是新社会,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看我家这个,还要走什么中西医结合的路,短时间之内也不会考虑婚事了。”容岚一手端着碗,拉着她去厨房:“我啊也不管这么多了,她开心就好。”

以前女儿虽然性格温和,但总是一副病容,看着就让人揪心。

现在她气色好起来了,容岚觉得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她跟着张轻舟不仅要学中医,还要学西医,一有空闲就是整理资料研究病案,放了假还要去妙仁堂。

真要谈对象,也没空见面。

慕烟听完心思却活泛起来,她是真喜欢阿软这孩子,两家关系又亲近,知根知底。

短时间内不谈对象,说明阿焰也有机会?这孩子就死拧,有他后悔的时候。

容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知道她的想法,多半也不会答应。

作罢就是作罢了,过去的事已经翻篇。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苏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桌子上摆满了瓜子花生和糖果。

有自己买的水果糖,也有苏娉自己做的瓜子酥,还有南城姨父表哥带回来的奶糖奶酥。

苏策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见旁边的弟弟都快钻电视里去了,他撇嘴:“这有什么好看的啊,晚上部队礼堂放电影,你们去不去?”

见没人回答他,又喊了一声:“妹妹?看书看傻啦?”

苏娉这才从医案中抬眼,一脸认真:“哥哥,你知道什么是围点打援吗?”

“噗——”苏定邦端着茶,刚喝一口没忍住,全喷了。

他踢了踢儿子的腿,“让开点,占这么大位置干嘛?”

苏策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沙发上,叹气:“那个张叔叔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好好的乖巧的妹妹,都被他带坏了。”

苏定邦笑呵呵:“不知道啊,儿子。你知道什么叫围点打援吗?”

“……”

吃完团圆饭,苏娉收到了四个大红封,里面有钱有票。

去楼上放好,又下来陪爸妈一起守岁。

苏策实在在家待不住了,哀求道:“呆头鹅,妹妹,我们去看电影吧!”

呆头鹅摆摆手,表示拒绝。

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妹妹:“软软,阿软……”

“……”苏娉叹了口气,把手里外公给的医案放到一边,“好,我去加件衣服。”

苏策心满意足,抓起茶几上的奶糖瓜子就往兜里塞,见他妈眼神跟刀子一样,他解释:“我这是带给妹妹吃的。”

容岚懒得搭理他。

外面风很大,礼堂还在营区那边,兄妹俩出了军属院,走了十来分钟才到。

苏娉鼻尖通红,她忍不住揉了揉。

“冷?”苏策说着就把自己外套脱给她披着,不等她拒绝:“礼堂没风,哥扛冻。”

苏策穿的是她以前织的青色毛衣,针脚细密,还是加厚的,拉着她去占位置。

军区有好几个礼堂,除夕必定放电影,还有文工团的人表演节目。

他们来的算早,还有人在家吃团圆饭,来晚了就只能自己带马扎或者站着看了。

文工团的人在挂幕布,苏娉看到站在最中间的人,眸色平静。

“哎呀,这不是苏妹妹嘛!”赵途摸黑挤过来,嘴里还念叨:“怎么还不开灯,这么晚了。”

他话音刚落,礼堂橘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照亮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放映还需要十分钟,大家先找到位置坐下。”林漪轻柔的声音在礼堂回荡:“很快就开始,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