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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外甥女回来了,大舅妈笑着问:“不多玩会儿啊?”

小腹隐隐作痛,苏娉有些不好意思:“裙子弄湿了,我回来换一身。”

夏莹在旁边说:“一眨眼的功夫没看到你就跌沙坑里去了,你平时不像这么冒失的人啊。”

她狐疑地看向好友。

大舅妈仔细打量外甥女窘迫的脸色,在看到她腰上围的军衬时,眉眼微动。

两个外甥穿的都是常服,那位小何同志也是平时的衣裳,只有陆同志穿了军衬。

再配上小姑娘这娇艳欲滴的耳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舅妈,我先去换衣服。”苏娉有些尴尬,她赶紧上了二楼。

夏莹没有跟过去,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纳闷:“我在楼梯口等你啊。”

“……好。”

苏娉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去行李袋找出一条新的裙子和月事带,而后去了旁边的卫生间。

换好又把裙子洗了,她拧干水,看了眼旁边的军衬,以及上面沾染的一点浅痕,脸有些热。

把搪瓷盆里的水倒了,又重新用瓢在旁边小桶里舀了半盆水,拿过衬衣浸在盆里,指尖慢慢揉搓。

洗完后,她拿着裙子和衬衣走到外面阳台上去晾晒。

下午日头没那么猛烈,把裙子直接挂在绳索上,又抖了抖衬衣的水。

晾完后她有些累,扶着石栏杆站了一会儿,目光不经意飘远,落在海滩上。

沈青雪在追着陆长风打闹,何忠老老实实坐在那扒拉沙子,沈元白似有所感,侧身回眸。

看到阳台上那抹白色的身影,他温声笑了笑。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苏娉知道哥哥肯定是在笑。

于是,她也弯了弯唇角。

“阿娉。”夏莹端着红糖水上来,她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你那个来了呀?大舅妈让我端来的。”

苏娉道了声谢,她捧着搪瓷杯,轻声道:“刚才在海边才发现。”

“那你……”看着她旁边飘荡的白裙和军衬,夏莹瞪大眼睛:“你没有摔倒,陆副团长发现了所以才那么说?”

对上她震惊的眸子,苏娉指尖触着温热的杯壁,她缓缓地点头。

“我的天。”夏莹又说了一声:“我的天!”

“没想到陆副团长这种硬汉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阿娉,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好感?”

“在学校,清理河堤那次他就时不时望着你。后来修防空洞,他给了两双手套,我看了下,只有我们有。”

“前段时间去军区看电影,他还坐你旁边,带你去食堂喝水。”

“他当时是坐在我哥哥旁边,”苏娉温声解释道:“带我去喝水的时候我二哥也在。”

“他对我多加照顾是因为和我哥哥是战友。”她轻柔道:“我二哥说过,战友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他是把我当妹妹。”

“是吗?”夏莹不信:“部队里他那么多战友,每个妹妹都管?”

“我觉得他对你是有不同的,至于是不是因为苏哥哥,这事暂时还不清楚,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

苏娉摇头笑了笑,喝完红糖水,说:“我们去海边吧,哥哥还在那里等。”

“你要不回房休息一下?我就跟他们说你困了。”

“中午才睡了午觉呀,我哥哥不会信的。”苏娉左手拿着搪瓷杯,右手揽着她的胳膊:“好啦,我们下去吧,没事的。”

“我行李袋里还有补气益血的药丸,止痛的也有,待会儿吃一颗就好。”

“真的吗?这么好的东西能不能给我几颗?会不会有副作用呀?能经常吃吗?”同为中医系的同学,夏莹立马被转移注意力,对这种药丸很好奇。

“可以呀,张老师经常当糖豆吃。”苏娉柔声道:“不过他那种里面含的中药材成份很低,更像是零食。”

“我刚把药材药性学明白,你就已经能独立看诊制作药丸了。”夏莹叹气,“你应该是我们系第一个通过学校行医资格测试的吧,虽然系里很多同学因为张老师不敢跟你搭话,其实他们背后都说你特别聪明很有天赋。”

“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

“没有人天生就是该做什么的,我从小就接触医药知识,侥幸走在同学们前面。而你去年才被大队举荐到北城大学接触医学,现在基础知识扎实,等毕了业你就会是一位很好的——”

“军医。”苏娉笑意吟吟道。

“坏阿娉!”看出她眼底的揶揄,夏莹难得有几分羞涩:“何忠毕了业要回原部队,我到时候肯定也会跟去的。”

“以后可能很少能见到你了。”

她心里清楚,苏娉要走的路跟她的不一样,虽然阿娉这条路看起来艰险,但是有张老师为她铺路,再加上她的实力,未来肯定大有成就。

“没关系,可以写信呀。”苏娉好看的眉眼盈满笑,“不管在哪儿,你跟何同学结婚我肯定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姐妹说说笑笑,去楼下拎了两个桶子,又往海边去。

苏娉喝了红糖水,又吃了颗自己做的蜜丸,现在已经好受很多了。

拖延一阵,已经接近傍晚,一轮夕阳逐渐沉入海边,消失在海平线。

潮起潮落,海边又被冲上很多海货。

下了工,有村民拎着桶过来捡,还有小孩在踩着沙子玩水。

见她们来了,何忠接过对象手里的桶:“重不重,提了这么远手疼吗?”

夏莹一脸娇羞:“……还好啦。”

苏娉要笑不笑,憋得辛苦。

每次只要有何同学在,她都能看到和平时不一样的莹莹。

沈元白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对旁边的弟弟说:“很快又要涨潮了,收拾完就回去。”

“好嘞。”对于那两个腻腻乎乎的人,沈青雪简直没眼看,他问旁边陆长风:“谈了对象就会这样?脑子都不带了?夏同学拎个桶走两步就手疼,他上午扛了五十斤米走了这么远也没啥事啊。”

“哦,”不等陆长风回答,他又说:“我忘了。首长,你也没谈过对象,不清楚这些。”

“你清楚。”陆长风嫌弃道:“人家对象俩在这谈情说爱,你在旁边挑三拣四,是不是嫉妒?看到成双的生蚝都要踢掉一个。”

“你放屁!”去年刚毕业时的沈青雪还是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在部队练了快一年,现在什么话都能自然而然说出口。

“我跟你们第八兵团的团长和政委也认识,到时候我去说一下,小沈同志春心萌动想谈对象了,后勤部武装部有不少好看的女同志嘛。”

“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能不能看上你。”

陆长风蹲下来,把生蚝蛏子还有猫眼螺扇贝一股脑扔进桶里,哐当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意料之中的反驳并没有出现,他疑惑抬头,就见沈青雪支支吾吾,“……也,也行。”

漆黑的眸子看他许久,男人噗嗤乐了。

“行,也不用你们团长政委了,我回去就找老余,给你牵牵线。”他爽快道。

本来还觉得看他挺不顺眼,现在再多看看好像也没有那么刺眼了。

沈青雪心里有些别扭。

陆长风才没有关注他变幻不停的表情,在海边捡的海货堆在一起,他慢悠悠捡着反手往旁边扔。

余光忽然瞥见一截裙角,他眉骨抬了抬,对上小姑娘乌黑的瞳仁。

“陆副团长。”苏娉面对他时下意识有些紧张,小声道:“谢谢你。”

“衬衣我洗了,可能晚上才会干。”

“哦,不着急。”陆长风又继续捡生蚝,因为只穿一件白色背心,他手臂流畅的线条绷紧,身体略微前倾,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常年的日晒雨淋,男人麦色的皮肤跟旁边那截白皙细腻的脚腕呈鲜明对比。

因为背心被海水打湿,隐约能看到他曲线分明的坚硬身躯以及紧实的腹肌。

苏娉脸颊热得不行,刚挪开脚步去哥哥那边,身后就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低笑。

耳尖的红色小痣愈发鲜艳,她赶紧走开,深怕再接触到男人意味不明的眼神。

提着满满两大桶的海鲜迎着夕阳回了家。

男人们在外面院子里清理海货,生蚝清洗起来也要费时间,陆长风没有多说什么,把活揽了。

沈元白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撬壳。

何忠和夏莹在一起剥虾挑虾线,这些是林洪被叫去做事,队上分的。

沈青雪也没闲着,在厨房里找了把斧头出来,把墙角没劈的柴给劈了。

家里就外公和大舅两个壮劳力,平时还要去生产队上工,也没什么空劈柴,他们明天下午就要回军区了,能多帮着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林老太太和大舅妈都很高兴,把小儿子回来时买的面粉都给揉了蒸包子,虾仁蟹肉各种海鲜调馅料。

厨房烟囱冒出白烟,阵阵飘香。

外面院子里劈柴声和男孩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林老太太揭开锅子,下了米,对大儿媳感慨:“人老了,就喜欢这份热闹。”

大舅妈往灶里添柴,她笑着说:“您三个外孙都在东城,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阿软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心疼,身子太单薄了,可惜回来待不久,不然我得去割点肉炖汤给她好好补补。”

“您手里的肉票不是要留着中秋吃的吗?”大舅妈笑容满脸:“现在外孙女回来了,舍得啦?”

“瞧你这话说的,咱家平时一个月也能吃上一两回肉吧,队上谁家有咱们家这样,再好也不过是捡点小虾小鱼。”

而且赶海捡的海鲜也舍不得吃,还得晒干留着过年过节,或者走人家送礼。

“是是是,多亏小姑子和小叔子在部队,时常寄点钱票回来。”

“你和你男人在家替那两个尽孝,也不比他们差。”林老太太看了眼竹蒸笼:“我现在就是忧心这几个外孙的婚事,元白我倒是不操心,这孩子自己有主意。”

“青雪虽然进了部队当了兵,有时候还是孩子心性,幸好有他哥看着,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开窍找媳妇。”

“至于阿软,这孩子是不是因为之前那桩婚事伤了心?我看得出来她心思细腻敏感,就怕走不出来。”

“不会吧,”大舅妈闻到一股焦香味,知道饭起了锅巴,赶紧把柴火退了,只留下一点炭火慢慢闷着饭:“我瞧着这孩子是个通透的,再说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年轻人对于包办婚姻还是比较抵触的。”

林老太太还要说什么,见外孙女进来喝水,戛然而止。

苏娉在门口也听到了一些,她神色如常,温和笑道:“外婆,大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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