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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腿,陆长风见她把拐杖放到一边,单脚站在案板前,右腿略微悬空,他走到她右边,高大的身影给她倚靠。

有他的支撑,苏娉稳当许多,握着刀的手略微凝滞,随即又很快动作起来。

南瓜皮很硬,她削起来毫不费力,而且十分齐整美观。

南瓜被她切成小块,之前洗好的瘦肉也被她剁碎,加了姜末和盐,放到瓷碗里。

厨房里陶罐,陆长风拿去洗干净,南瓜块放进去,加了把米和半罐水,放到小灶上让它慢慢熬。

大灶里也生了火,肉末汤在锅里慢慢蒸着。

苏娉灶前的坐在椅子上,陆长风拿了个小板凳放她旁边。

两个人守着灶火,男人还往炉子里扔了个土豆。

厨房里隐隐有南瓜的清香和肉沫的香味,苏娉吸了吸鼻子。

“饿了?”他往灶里添了根柴,又起身拎着开水壶去压水井那儿灌水。

没一会儿,他回来,高大的身影微倾,把开水壶挂在炉子上。

“不怎么饿。”苏娉见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你不去加件外套吗?”

“没干。”陆长风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缩,知道小姑娘单独面对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想了一下,掌心朝上,朝她伸手。

苏娉不思其解。

“要不要感受一下我的体温?”他笑着说:“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上了战场没办法,要想活命只能拼命,可能那副样子吓到你了。”

苏娉看着男人的掌心,他手上纹路清晰,一条条交错的线就像是山川河流,带着蓬勃的生机。

犹豫片刻,她缓缓抬手,试探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灼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逃脱,就被男人合掌裹住。

微怔片刻,就听男人带着笑说:“我们阿软真的很软啊。”

苏娉脸上一片滚烫,她只能看着炉子里跳跃的火苗,尽量不去看他。

陆长风指腹有着枪茧,和小姑娘柔嫩的手呈鲜明对比。

他就这么一直握住她的手,也不去管炉子里还有没有柴火,直到苏娉闻到一股焦香味,才小声提醒他:“土豆好了。”

他才恋恋不舍松开手。

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热衷找对象了,温柔乡,陷进去了就舍不得出来。

拿起夹钳,他把炉灰里的土豆扒拉出来,夹到腿边,等稍微冷却一些,才拿起来。

一抛一接拍掉灰尘,放在腿上,单手慢悠悠剥着皮。

见他这样,苏娉忍不住弯眸,笑容清浅。

“我这伤多久能拆纱布啊苏医生。”陆长风看着自己裹比她腿上石膏还厚的手,忍不住叹气。

“半个月吧。”苏娉看着他的动作,嗓音极轻,“本来已经开始结痂了,可是因为我又要耽误一阵。”

“哎打住。”陆长风见她神色黯然,有些愧疚,忍不住道:“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自己自愿的,不怪你。”

苏娉无声点头,垂眸看着他的右手。

陆长风把土豆剥了一半,递给她,转移话题:“去年年初,我跟你哥去前线,不是东城这边,是挨着西南。”

“当时大部队打散了,老赵也不知道去了哪,我跟你哥在山里到处窜,有两天没吃东西。”

“后来有个放牛的小家伙,给了我们一个土豆,我当时已经在想烤着吃了,你哥不准生火,用匕首把它切成片,分了吃。”

陆长风笑着说:“我当时就在想,回去了一定要让老赵给我烤它十个八个土豆,我当饭吃。”

“后来呢?”苏娉没有说什么土豆最好不要生吃的话,比起活命,什么都不重要。

“赵德发抠门,只给我烤了两个。”陆长风摇头笑,无奈道:“我分了一个给你哥。”

苏娉有些想笑,她咬着香糯的土豆,对他说:“现在可以多吃一点,我帮你烤。”

“不用。”他意有所指:“我想尝尝你手里的。”

“……”默了片刻,还是把土豆递过去。

没想到小姑娘会真给,他笑声愉悦:“开玩笑的,你吃吧。”

苏娉又收回手,吃了两口,把土豆放到旁边。

待会儿还要喝粥,晚点吃。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苏娉跟他说医学领域的事情,在得知之前战场上发生的异常情况的专业名词叫战场应激后,他问:“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只有一点点头绪。”苏娉说:“要等回去以后和老师商量才能给出方案。”

“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

“我知道的。”

男人火候觉得差不多了,先把肉末汤端出来:“有点烫,冷会儿再喝。”

苏娉点头:“不着急,我不饿。”

刚才那半个土豆已经让她有六分饱了。

揭开陶罐盖子,他拿起汤勺舀了两勺南瓜粥出来,南瓜软烂和米粒融在一起。

用勺子搅了搅,他端着走到她旁边,坐下,面朝她:“我拿着,你喝。”

厨房里没有桌子,也不方便放,现在天气有些冷,陆长风想让她在这多烤烤火。

苏娉看了他一眼,纤细的手指握着瓷勺慢慢搅动,舀起一勺,递到唇边吹了吹,然后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送到他嘴边。

“……”陆长风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小姑娘,哪害怕他啊。

他愣了会儿,然后张嘴,喝了这一勺粥。

这一碗本来是给苏娉的,结果她一口都没喝,全喂给男人了。

在厨房喝完南瓜粥和肉末汤,苏娉抬手一看,是十二点十三分,她拿过灶边的拐杖:“我去卫生所看诊,你可以把碗洗了吗?”

“行。”陆长风起身:“我先送你过去。”

小姑娘没拒绝,跟着他往厨房外走。

过了几分钟,陆长风又回来了,先把两个人的碗洗了,然后提起烧开的水灌进暖壶,灶里的柴火用炉灰熄灭。

还剩一些炭火,他找来房间里那个木桶,全部铲进去。

目光落在灶洞前面只剩半个的土豆,他摸过来,剥了皮,两口吃完了。

中午苏娉在帮村民们看诊,桌下有炭火也不冷,她神情温柔,耐心细致地回答每一个来看诊的问题。

陆长风在门口看了一眼,确定她没什么事之后,提着削刀去了山上。

赵老三是村里有名的懒汉,知道他们是来村里义诊的,就打了主意。

大队长说是东城大学的学生,那他要是装病找她们看了诊,然后在卫生所门前打滚说浑身难受不舒服,这群学生总会赔几块钱吧。

一群小年轻,哪知道什么人心险恶,被他一吓肯定就慌了神。

不给?那就去你们学校闹,看你是要学籍还是给钱消灾。

“赵老三。”在他打算盘的时候,旁边一个婶子皱眉看他:“你平时也没做事,你爹妈家好不容易存了点东西都被你吃光了,就你这样还用来看诊?你哪儿不舒服啊。”

“就是,赵老三你别占位置,不就是听说义务看诊不收费,过来占便宜的嘛,赶紧走开,我们等下还要去上工。”

“欸你们这说的什么话啊,要不是不舒服我能来凑这个热闹?我前两天拉氨水闪了腰,过来拿两副药吃吃不行啊?又不是你家开的卫生所,这是公家的!”

“行行行,我懒得给你扯,你要是没病还吃药,小心把命给吃没了。”那人翻了个白眼。

什么闪了腰,刚才可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都是一个村的,他也没有多说,反正大夫能诊断出来。

来看病的确实风寒居多,还有老湿腿腰酸背痛的,都是常见的症状。

苏娉给他们开了药,然后温声道:“下一位。”

“诶是我。”赵老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在看到她的容貌是,眼前一亮。

这十里八乡的生产队可从来没出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苏娉略微觉得有些不舒服,她不动声色问:“这位同志,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腰!”赵老三想到待会儿她柔嫩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触碰,心猿意马道:“大夫,我腰疼。”

苏娉起身,隔着衣服在他腰侧按了一下:“这里吗?”

“不是,再往下一点。”

“这里?”

“对对对,这一片都痛,大夫,你有对象吗?”

“赵老三!”他身后的婶子听到这话,忍不住了:“人家是东城大学的学生,你要是嘴贱小心人家报公安告你一个流氓罪。”

“唉这不是随口一问嘛。”赵老三缩了缩脖子。

苏娉垂眸看了他说的患处,这位同志在转身跟后面的婶子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出哪里痛。

她略微思索,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在桌前坐下:“同志,麻烦伸手,我给你把个脉。”

这种好事他自然是愿意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巴不得她的手在自己手腕上多搭一会儿,于是动作利落,袖子一撸,横着胳膊。

苏娉淡淡看了他一眼,手指搭上脉搏。

并没有什么不妥。

“大夫,我是不是到处是病啊,我每天都觉得头晕发胀,只有躺在床上才好受一点,一做事就全身痛……”

“要不你多给我开几副药吧。”

“你这就是懒的。”身后有人鄙夷道:“每天不做事还这么多毛病。”

赵老三笑容凝滞在脸上,不满道:“你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我到底怎么回事!”

苏娉从旁边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包,在桌上缓缓展开:“同志,你这个病况已经十分严重药石无医了,吃药不起作用,只能扎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