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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目视是前方,镇定地说道:“走!去南岸水寨!”

看着熊拓离去的背影,溧阳君熊盛对守卫在台阶上的卫士振臂高呼道:“诸君,为保卫国家,大王欲御驾亲征,诸君与我跟随大王出征!”

台阶上的卫士们面面相觑,最终,陆陆续续地跟在楚王熊拓背后。

离开王宫后,楚王熊拓骑上战马,穿街过巷,朝着城门而去,在他身后,则跟着溧阳君熊盛与那位本来守卫宫廷的卫士。

途中,或有城内的百姓瞧见了熊拓的举动,议论纷纷,不知这位大王欲往何处。

见此,溧阳君熊盛便叫那些卫士们透露真相,告知彭蠡城内军民,他楚国君主熊拓欲御驾亲征。

不得不说,在国难当头之际,一国君主御驾亲征,这的确是一件极其鼓舞人心的事。

就好比当年魏国弱势时魏王赵润御驾亲征一样,此番楚王熊拓御驾亲征,照样有无数楚国男儿踊跃投入王军。

这使得熊拓身后的队伍,从最初的寥寥两百余卫士,迅速扩张至数千人。

彭蠡县距离大泽并不远,不过半日工夫,楚王熊拓就率领着近万军民抵达了南岸水寨。

此时在南岸水寨内,寿陵君景云与大将羊祐正在加紧催促工匠打造战船,着急着率军出战,协助目前正在进攻彭泽的邸阳君熊沥收复彭泽。

当得知楚王熊拓亲自到来时,寿陵君景云又惊又愧,连忙带着羊祐出水寨迎接熊拓的王驾。

待等景云与羊祐飞奔到水寨的寨门处时,楚王熊拓刚刚进门。

见此,景云快步来到熊拓面前,叩地请罪:“臣失了彭泽,有负大王信任……”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此时已翻身下马的熊拓,一把抓住景云的手臂,将其拽了起来,旋即,目视着有些错愕的景云,沉声说道:“寡人眼下不想听这些,寡人只问你一句,你可还敢与魏军复战,夺回彭泽?!”

景云愣了愣,连忙抱拳说道:“回禀大王,臣敢!”

在旁,老将羊祐亦帮腔道:“启禀大王,寿陵君在撤离彭泽时,就拆除了彭泽县的城门,志在聚集兵力夺回城池。”

听闻此言,楚王熊拓脸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既然如此,立刻出兵,迟者恐生变故!”说着,他指了指身背后跟随他来到水寨的军民,笑着说道:“寡人以及寡人身后的义士们,会助寿陵君一臂之力!”

“……”

寿陵君景云与老将羊祐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几丝微妙的神色,既激动振奋,又惶恐不安。

事后,寿陵君景云亦曾反复劝说楚王熊拓莫要亲临阵前,但奈何熊拓不从。

当时熊拓对景云笑道:“寡人初掌兵时,寿陵君你还是半大稚童,何以寡人不能亲临阵前?”

的确,楚王熊拓率军攻伐宋国的时,寿陵君景云才六七岁大。

见熊拓调侃自己,寿陵君景云不禁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感动,毕竟在国难当头的情况下,并非每一位君主都有胆魄御驾亲征。

魏昭武十二年六月初七,楚王熊拓御驾亲征,夺取彭泽。

此时驻守在彭泽县的,乃是魏将司马尚、燕绉、李岌等人,至于桓虎,则已带着陈狩攻打柴桑去了。

毕竟虽说彭泽县这颗门牙已被魏军拔除,但彭泽湖面上,却还有邸阳君熊沥的水军在殊死抵抗,因此,司马尚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从大泽对楚国展开攻势,另一方面,则叫桓虎攻打柴桑,试图夺下通往彭蠡郡腹地的陆路,方便魏军大驱直入。

没想到六月初七这一日,按理来说本该收缩防线的楚军,却对魏军展开了猛攻,这让燕绉、李岌等水军将领颇感错愕。

甚至于,李岌当时笑着对部下说道:“莫非熊沥欲寻死?”

可不是嘛,此时魏方的魏军,有燕绉的河间水军,还有李岌的湖陵水军,大小战船数百艘,停泊在大江流域与彭泽一带,而楚军一方的邸阳君熊沥,却只有寥寥几十艘战船,虽然艨艟之类的小船不少,但这种小船在魏军的虎式战船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正因为如此,燕绉与李岌等魏将都没有将楚军的这次反扑放在眼里。

但事实证明,楚军的这次反扑,与以往任何一次都大为不同,在开战的第一时刻,所有楚军的大小战船便快速向魏军战船靠近,还没等魏军战船的抛石机砸毁几艘楚军战船,那些战船便已迅速靠近。

不过对此魏军并不担心,毕竟魏军的战船仍有机关弩可在中距离发威。

这不,当楚军的战船进入了机关弩的射击范围后,魏军便立刻动用了这项战争兵器,试图击碎这些楚国的战船。

但让燕绉与李岌等魏将感到意外的是,这次楚军的反攻,势头尤其凶猛,纵使他们凭借机关弩击穿了一艘又一艘的楚军战船,但是那些楚军战船,仍旧义无反顾地扑向魏军的战船。

甚至于,就连那些战船被击破的楚军战船,也没有停泊,并且,也没有任何一名楚军士卒弃船逃离。

“不太对劲……”

魏将燕绉皱起了眉头,他隐隐感觉今日的楚军有点不对劲。

他猜得没错,因为此时在邸阳君熊沥的旗舰上,楚王熊拓正站在船首,不避箭矢,死死盯着前方魏军的战船。

忽然,只听砰砰两声,旋即船体剧烈摇晃。

片刻后,就有士卒前来禀报道:“不好,船舱被魏军的机关弩击破了!”

邸阳君熊沥见此大惊失色,然而楚王熊拓却万分镇定,从容地说道:“无妨,叫士卒们尽可能修补,只要让这艘船,支撑到我等杀上魏国的战船就足够。”

可能是熊拓的镇定感染了船上的楚军兵将们,以至于纵使船只正在大量漏水,堪堪将要沉没,这些楚军兵将亦毫无惊慌,只是紧握兵器,等待即将来到的接舷战。

片刻之后,熊拓乘坐的这艘战船,硬生生顶着魏军战船的机关弩,冲上到魏军战船边缘。

见此,熊拓抽出利剑,振臂高呼道:“诸君,杀敌夺船!”

此时熊拓这艘船接触的魏军战船,乃归属李岌麾下千人将刘匡指挥。

说实话,千人将刘匡一开始并没有将试图杀上战船的那些楚军放在眼里,毕竟论近身白刃,他魏国士卒从未不惧于人!

可事实证明,千人将刘匡这次托大了,只见在楚王熊拓身先士卒的激励下,楚军士卒们发挥出了远超平日的水准,竟将战船上的魏军杀地节节败退。

不得不说,跟当年魏王赵润在大梁战役时伫剑而立的‘参战’不同,楚王熊拓那是真的提三尺之剑亲自上阵杀敌,以至于激励地周边的楚军一个个嗷嗷咆哮。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明明有燕绉、李岌这等将领督战,且魏国水军的实力远远超过楚国水军,但是这场水战的最终,魏军却被楚军给击败了,甚至于,就连虎式战船,都被楚军夺取了七八艘。

“到底怎么回事?”

魏将燕绉简直难以相信。

直到后来,当他得知「楚王熊拓亲赴战场」的消息后,他这才稍稍释然。

由于魏方的水军暂时败退,楚国军队终于获得了攻取彭泽的机会。

熊拓当然知道过不了多久,魏将燕绉与李岌就会率领水军卷土重来,毕竟在彭泽一带的大江上,还停泊着几十艘魏国的虎式战船与上百艘艨艟。

因此,即便在明知麾下兵将已非常疲倦的情况下,熊拓仍下令立刻登陆,对彭泽县展开攻势。

不可否认,君主亲临战场,大大激励了楚国的士卒,纵使这些士卒也已颇为疲倦,但斗志依旧高昂。

“夺回彭泽!”

还是穿着那一身满是污血的王袍,楚王熊拓下令了麾下军队对彭泽县的全军猛攻。

“喔喔——”

楚军士卒们咆哮着,大吼着,涌向彭泽县,纵使城墙上的魏军弩手们以猛烈的箭矢阻截,亦无法熄灭楚军士卒心中那仿佛火焰般的斗志。

“楚军疯了!简直疯了!”

面对着楚军士卒那亡命般的攻势,纵使是司马尚麾下的魏军,亦被楚军所压制,不得已只好在摧毁城内防御设施后,撤出了城外。

眼见魏军撤离,楚军放声欢呼,庆贺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然而,并没有几人注意到,与士卒们一同浴血奋战的楚王熊拓,此时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肋。

只见在他王袍的左肋处,有一个破孔,周边殷红一片,只是那血迹与那些魏军士卒喷洒在熊拓身上的鲜血混杂了一起,是故才显得不起眼。

而事实上,此刻却有一枚魏军弩矢的箭簇,还留在熊拓的身体内,那种号称一箭就能带走一条人命的三棱箭簇。

『……』

用手按着受伤的部位,楚王熊拓自嘲一笑。

此时,护卫在熊拓身旁的丞相溧阳君熊盛走近两步,双目微微泛红,低声说道:“大王……”

“莫要声张,丞相。”

楚王熊拓抬手阻止了熊盛,旋即神色镇定地目视着前方正在欢呼的楚军士卒们,歉意说道:“抱歉,丞相,孤御驾亲征的征途,恐怕要止步于此了……”

溧阳君熊盛双目含泪,连连摇头。

用沾满鲜血的手拍了拍熊盛的臂膀,熊拓笑着说道:“无须介怀、也无须哀伤,与其被魏军攻到王宫后无奈自刎,孤宁可战死在沙场上。要怪,只怪时运如此,是上苍要使我大楚覆亡。……待孤亡故之后,丞相便率余众向魏国投降吧,没有必要再牺牲更多了。”

“大王……”

“嘘,莫要打搅了那些正在欢呼的士卒们。”

“……”

看着楚王熊拓从始至终从容镇定的面孔,溧阳君熊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天色已暗,楚王熊拓仰头看着天空,嘴角扬起几分略带苦涩的笑容。

『最终,还是被那矮子夺了天下,真是可气!好在最后崩碎了魏军几颗牙,总算也挽回些颜面……阿琥,让你久等了。』

魏昭武十二年六月初七,楚王熊拓御驾亲征,率军夺回彭泽县。

然而是夜,熊拓就因为箭创迸发而亡故。

楚王熊拓的亡故,彻底击垮了楚国的抵抗。

数日后,溧阳君熊盛遵从楚王熊拓的遗愿,率众向魏军投降。

楚国,遂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