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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贵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不可每日悲风伤月,抚这些闲逸小曲解闷。”温婉而略带责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新晋的教习女官曹宫走了进来,不用看,我也知晓她手中捧着书卷。

年幼时,爹爹便教我和合德读了《诗》(后称为诗经),只是我们天性喜爱琴音古乐,总是合着曲调弹唱,不喜一本正经地吟诵。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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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诵。曹宫大概觉得我总是抚琴跳舞,举止偏于轻浮,很想将我改善一番。

“你念几篇吧,我听着就是。”我轻轻拨过一旁的琴谱,细心的曹宫显然尽收眼底。

“娘娘今日若不想求学,亦可到长信宫探望太后。”

“你们应该都知晓,太后不愿见我。”我微微颦眉,长信宫给了我太多的噩梦,我哪有自告奋勇的勇气。

“不论太后对娘娘态度如何,您都该尽孝才是,这是为人妇,更是为皇后应尽的本分。”曹宫继续劝说,像忠臣给昏君谏言一般,焦急又伤感:“更何况太后如今玉体欠安,总为子嗣之事忧心,您身为皇后,该知晓自己的责任。”

“什么责任?给主上多找些女子么?”我丢下琴谱,只觉胸口一阵烦闷,我不适合做皇后,连做权贵之家的妻妾都不适合,我讨厌勾心斗角,只想偏安一隅,在方寸之地守着自己的悲喜。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宜儿,爹爹希望你以后遇到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人。”这是爹爹的心愿,可是合德却告诉他,我们姐妹要嫁给同一个男子,所以从未对我们动过怒的他,竟给了合德一巴掌,因为她打碎了他的愿望。

“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我注定不是个好皇后。”我站起身,扯过紫檀架上的雪羽披风系上,我要出去透透气。

“娘娘,世事纷繁,即便再不乐意,我们终归要妥协。”曹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像庆公子,他再潇洒出尘又如何,还不是让步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哦、他要成亲了?”我很是意外,之前他可是只字未提。

“是的,今日大婚。”

我未停下脚步,继续朝殿外走去。

“娘娘这是要去何处?”小萼和小蕊忙跟了上来。

“我想去太液池走走,你们跟着就好,别再叫人了。”

太液池也在深冬中沉睡着,湖面宛若一张幽冷冰莹的镜子,零星点缀着几枝腊梅。合宫舟停在湖畔,自顾自地流光溢彩,只是暗淡的天色让它的华美显得有些沉重,更何况船上悄无声息,似一个被遗忘的神秘境地。

“你们在船边守着,我想一个人静静。”我走进船舱,里面的陈设还和那天一样,笙箫琴瑟、熏炉酒具,就像刘骜说的,我随时都能来泛舟游湖,他也会随叫随到。

我没有坐在那天的位置,而是坐在对面,像一个看客般,重温着绵延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已经一片暗沉,小萼在外面问我要不要燃烛火,我回绝了她,起身朝船沿走去。我想跳舞,不为谁,只为自己。

昔日在公主府,我练舞是最积极的,众舞伎时常取笑我,说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学些讨巧魅,惑之术,不定还能赶上哪个王公贵族大发善心,纳为姬妾。舞艺精妙又有何用,年岁一增,便如风中蒲柳,纵使能舞,也无人问津。她们的话我不是不信,可跳舞是我的喜好甚至天性,我在舞中畅想、在舞中幻梦,身如飞燕又似轻羽,旋转飞扬,洒下一地忧伤。

一支舞做尽一场梦,诉尽一段情,甚至预见一生一世的结局……

此刻,我又扬袖而舞,反正天色如墨,看什么都像鬼影。我任裙裾翻飞、思绪飘散,整个人好似迷失在云丛中的燕子,盘旋飞舞,寻找出处,连发髻上的绢花也如同严风中的腊梅,凌寒摇曳,幽怨凋谢……

我累极,靠在栏杆上,“刺啦——”一声脆响,栏杆断了,不及反应,我已坠入冰冷的湖中。

“有人想我死。”这是我在惊惧与哀伤中,最后的念头。

湖水寒冷刺骨,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倏然一道白光闪过,仿佛有人驾着白鹤而来,紧紧攥住我的手,将我拉进了白云深处。

要死了么?我冷到极致反而觉得炙热,在冰与火的交织中,我惶惑地睁开眼睛,没有白云也没有仙鹤,四周依旧一片暗沉,只是这黑暗中,有一个毫无喜色的新郎。他一袭锦绣红袍,却满脸惊惶,幽深的眼眸正悲恸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