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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溍女儿朱传荣气道:“王叔叔,您还不是给国党干过事?”

王世襄不惧,乐道:“给国党工作过的人多了,海子里一大半人都干过。”

李源认真劝道:“王老哥,如此良辰美景,还是不要提及那些晦气事了。您总不能笑话朱先生是贰臣吧?太不厚道。”

王世襄笑的前仰后合,一迭声“对对对”,朱家溍摇头笑道:“要我看,你们俩才是臭味相投!一个老的专说坏话,一个小的更坏,坏话好话都说!”

王世襄忽地乐道:“说起贰臣来,我想起来了,你们南锣鼓巷就有一座贰臣府。”

傻柱、娄晓娥都跟听天书一样,李源则和朱家溍笑着点头。

傻柱急道:“源子,说说,咱们那地儿还有谁啊?”

李源笑道:“大名鼎鼎洪承畴洪亨九您不知道啊?就在五十九号院,黑芝麻胡同那边。咱们是九十五号院,离的不远。”

朱家溍叹息一声道:“兵败松山一怆神,可怜已似楚囚身。朱门今日只余恨,忍死偷生作贰臣。”

李源道:“咱们南锣鼓巷还有不少名人,末代皇后婉容也是咱们那块儿的,就在我们胡同对面。”

朱家溍道:“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他倒不是缅怀南锣鼓巷过去的尊荣,而是忧心这两年的形势。

若是太平无事年,就算寻常百姓,日子也能过的安乐悠闲。

可若是像这两年这样下去……

那连老百姓的悠闲日子也难了。

要么说李源能和他们玩儿到一起,听话听音,他就能听出这层意思来,笑道:“朱四叔又何必过于担忧?”

朱家溍没好气道:“你是没吃过那些苦,遭过那些罪,说的轻巧!”

李源笑眯眯道:“这话却是说偏了。四叔,别忘了我就是农民出身。即便是三返时期,对你们也没要求干重体力活吧?四叔,王老哥,您二位可能会说精神上的摧残更残忍……说这样话的人,是真没干过农活,尤其是脏重体力农活,我干过。

城市里整人,了不起就是去扫厕所扫马路。在农村,这都是孩子们干的活儿。大人们拉粪的时候……你们就想吧。人马牛猪,混在一起,那气味,那腌臜。

就这样,干的久了也没力气去恶心了。

农村人连妇孺老幼在内,几乎没人没干过这些活……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城市生活,尤其是知识分子的生活,其实远没有那么恶劣。

哪怕真有一日遇到所谓的‘不幸事’,有人去扫厕所了,有人去扫大街了,也别觉得天塌了过不下去了。

熬一熬,好日子肯定还在后头。”

都是心灵通透之人,王世襄、朱家溍包括袁荃猷都很快明白了李源的良苦用心,三人会意的笑了起来。

王世襄笑道:“我这个小老弟啊,虽然促狭,却有一颗玲珑仁心。”

朱家溍道:“是仁还是善,不好说。”

王世襄笑道:“《说文》中说,善者,吉也。《国语》亦言:善,德之建也。而仁为善之本,仁为体,善为用,不矛盾。”

二人国学,尽显无遗。

看着娄晓娥、傻柱眼睛里都开始冒金星了,李源嘿嘿笑道:“好了,大雅到此结束,该大俗了。您二位是雅士,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跟不上趟了。”

王世襄和朱家溍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王世襄道:“你带了媳妇和好友来做客,我和季黄兄这是在给你搭台呢!不然的话,他们要是以为你在外面结交的朋友都是狗屁不通,那可如何是好?”

李源乐道:“那就怪柱子哥,他一见面就各种敬仰,把两位先生夸出花来了。”

傻柱闹了个大红脸,叫道:“我说的那些,还不都是您说给我的?”

李源笑道:“那是我的问题。这样,雅的归他们,咱们来俗的。”

傻柱有些紧张,问道:“什么俗的?”

摔跤还是翻跟头?

李源呵呵笑道:“人嘛,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油盐酱醋茶。咱们雅的来不了,就来俗的,做几道拿手好菜。我先打个头,抛砖引玉如何?不过王老哥、朱四叔,请教您二位一个问题。您说咱四九城的人论起吃用来,是一等一的讲究。怎么京菜没能进八大菜系?该不会都是穷讲究吧?”

朱家溍道:“想要形成菜系,不能只菜好,还得和本土文化挂上钩,得形成其独特性。京菜就不行了,这四九城从来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走了穿红的来了挂绿的,汇聚众家之长的同时,也失去了京菜的独特性。”

王世襄点头道:“京城里一直都是鲁菜的天下,早先比较有名的十大堂和八大居,都是山东菜馆。比如金鱼胡同的福寿堂、东黄城根的隆丰堂、地安门外的庆和堂等。”

朱家溍道:“淮扬菜也不少,主要是北洋时期,各部、署官员,还有各大学的教授大都来自江浙,西长安街那边有十二家淮阳菜馆,被人称之为长安十二春,很有味道。”

李源笑道:“淮扬菜就算了,我没寻到名师,而且和我的口味还是有些差别的。我跟柱子哥学的是鲁菜和川菜,京帮菜受鲁菜影响最大,我就来道鲁菜,一品豆腐吧。”

娄晓娥俏脸忽然小红了下……

傻柱则羡慕的看着李源和这样的大学问家谈笑风生……

不过目光在朱传荣身上顿了顿,随后又自嘲一笑。

这样的女人,真愿嫁他都不敢娶,没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