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遗民泪尽胡尘里……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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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并九边大将们,眼睛都直了!
而距离御帐不远处,一架御辇内,黛玉面色苍白的坐在那,唬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叶清虽也面色发白,但一双眼睛却明亮之极。
她终于明白,曾经贾琮为何对她说,他有自己的底牌……
她原还以为,贾琮的底牌就是他散在外面的那些力量和退路。
为了顾及贾琮的体面,才没有去嘲笑。
今日她才终于明白,贾琮的根底到底有多惊人。
怪不得,他同武王说,这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也怪不得,葡里亚、红毛鬼们,能以百万之民,纵横四海无敌。
这等青史之上闻所未闻的作战方式,着实令人胆寒!
硝烟散尽,一片狼藉。
“太子今日,为朕与诸位将军,搭了一出好戏啊!”
良久之后,武王才放下望远镜,看了贾琮好一阵,才缓缓说道。
眼中的激赞之色,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乖乖了个天老爷,这都是些啥子顽意儿?”
辽东总兵周木堂瞠目结舌道。
说起来辽东军镇是大乾九边这些年少有的不停经历战争的边镇,厄罗斯罗刹鬼子不停的犯边雅克萨城,辽东军镇便始终处于战备状态。
可是就算是厄罗斯的罗刹鬼子,火器好像也没如此犀利。
更别提最后那劳什子掌心雷了。
东北苦寒之地,过了十月就开始积雪。
火炮运送几乎不可能。
也正因为如此,每年冬季战争,才是最血腥之时,都是靠人命堆出来的胜利。
可若辽东军镇手里有这样的利器,那……
一时间,周木堂浑身燥热起来!
不止他,其他诸如甘肃、蓟州、固原等镇的总兵及诸多副总兵还有数十员参将们,都顾不得是在御前。
一个个喧哗咆哮起来。
可是仔细听听,似乎连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大概只是单纯在发泄他们心中的激动、亢奋或许还有恐惧……
他们竟不知,世上的仗还能这样来打。
李道林到底老成些,待周遭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率先开口问道:“殿下,臣方才观之,火器兵皆未点燃火绳,是否是说,如今的火器,已经不再害怕风雨天气?”
贾琮点点头,道:“基本无碍,子药被装在防水的油纸包内,且火器内是以火石引燃子药,故而不惧雨雪。”
郑国公屠尤沉声道:“不止如此,臣观之,火器发射速度,也快了许多,竟成密集攒射!以此阵来抗击骑兵……除非连马身也披甲,否则,骑兵对步卒的冲撞优势,不复存在!”
宋国公刘智则唏嘘道:“若是以骑兵于马上携火器奔袭,再辅以神雷……啧啧!”
宣府总兵刘焕章忽然大声道:“殿下,不知此等国之利器,何时能让九边装备?若宣府有此利器,臣敢担保,自此草原鞑子再无叩边之时。他敢来,臣就让他有来无回!”
“不可!”
李道林沉声道:“这等兵器除却中央御林军和太子六率外,边军不得装备。”
此言一出,登时引了众怒。
当了一辈子丘八,这些边军将帅们怕是喜爱神兵利器和宝马比喜爱女人更甚。
如今眼见朝廷竟出现了这等开天辟地的神兵,李道林居然阻止给大乾最精锐的九边配备,这不是比杀人父母奸淫妇女更可恨吗?
“李道林,你真是黑了心了!原你主持军机阁时,就打压咱们老弟兄,不同你一般见识,你倒上脸了!”
“就是,你做官做的忘本,不稀得说你,你别自讨没脸!”
“轮得到你在这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老子等为了扶王爷坐龙庭,全家老少的脑袋挂在腰带上,死都不怕,就是让你来怀疑的?”
“就是!我们冒着灭族风险来为王爷拼死时,你在干甚?这会儿说这些话,你什么意思?”
李道林被怼的黑脸一阵青红不定,却依旧咬牙不松口道:“就是不准外泄!”
“个球攮的!”
丘八们最是火大,眼见好话歹话说不听,脾气火暴的就准备翻脸,武王也不理会。
当年他麾下,看不顺眼的都能随时挑战。
军人么,没点血气那还算军人?
但打完就完,哪个敢记仇在战场上使绊子或不相救,那他才会算账。
都知道他的规矩,所以也没甚顾忌。
有些人反而觉得亲切,哈哈大笑起来。
贾琮却受不得这个闹腾,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这些大将们闹归闹,但又不是真蠢,总有一抹余光一直看着武王和贾琮。
见贾琮如此,便纷纷暂停了战火。
贾琮先对李道林道:“开国公无需多虑,自古以来,只要君王不昏聩,百姓得以活路,能国富民强,何曾见有改朝换代之时?若君王昏聩,百姓积贫苦难,便是没有这些神兵利器,该造反的人,还是会造反。”
李道林闻言哑然,刘焕章大声拍马屁道:“太子贤明!”
贾琮同样没有理会,他对武王道:“父皇今日所见,可信昨日儿臣之言?”
武王缓缓点头,道:“朕从未怀疑过……此事,你与军机和在列诸将商议便是。只要他们同意,朕自无不可。”
听武王这般说,周遭人都安静下来,但一个个心中却凛然起来。
武王之言,分明是说贾琮要有大动作。
这个大动作,或许会让他们为难……
贾琮面色不慌不乱,即使被这上百曾杀的尸山血海的将帅注目着,他语速微缓,以便让众人都能听清,道:“父皇前日言,要将天家内库之银悉数取出,用以补发朝廷这些年亏欠九边将士的军饷。孤……深以为然!断没有让边疆战士流着血,还要流着泪。此非国之幸事,而是朝廷之耻辱。”
此言一出,不用大嘴刘焕章带头,诸将便纷纷高声齐呼:“殿下英明!”
却不料贾琮话锋忽地一转,道:“只是这么大一笔军资,相当于朝廷数年的国库收入,若一下拨付下去,难免会让军心溃散……当然,孤不是怀疑诸将的治军能为,孤只是从人性谈起,换做孤,若是艰辛多年,骤然暴富,怕也会心态失衡,不愿再戍边苦熬。”
此节轻轻略过,也不给想要开口分辩几句将帅们开口的机会,贾琮说至正题道:“所以,孤想换个法子,将这些饷银发下去。”
事关天大的利益,诸总兵、副总兵及众多参将们,都有些按不住心跳和狐疑。
纷纷心中猜测,这位主儿,到底想给银子,还是不想给?
辽东总兵周木堂问道:“太子殿下,不知想用什么法子发这笔饷银?臣等必然会告知每个士卒,此为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仁德之心。”
贾琮点点头,却忽然对武王道:“父皇,如今贞元勋臣凋零大半,几无所剩。偌大一个朝廷,若无世爵以为柱石,皇权不稳,根基不固。”
武王闻言眉尖一挑,道:“太子所言言之有理。”
一众丘八将帅们听闻贾琮之言,一个个忽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可是爵位啊!
大丈夫征战天下四海为家,所为者不就是封妻荫子,马上封侯么?
他们这一次冒着抄家灭族之险,除了忠诚之外,最渴望的,就是凭借拥立从龙之功,得以封爵!
贾琮将众人面色收于眼下,又道:“原本父皇同孤说,此次诸位将军功勋卓著,当酬以名爵。只是,孤以为还少了一份能拿得出手的大义……”
诸将虽粗,但也听明白贾琮之言。
总不能以他们悄然潜伏回京,襄助武王政变夺回大位为名,进行封爵吧?
非军功不得封爵,这是太祖之制。
若无过得去的大义,他们自己也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就听贾琮再道:“所以,孤为诸位将军,寻到了一个封爵之机。”
说罢,贾琮看了眼展鹏。
展鹏一挥手,两名原贾琮亲兵现东府侍卫,抬了一份一人多长的卷轴而来。
在展鹏的帮助下,悬挂在了御帐的一面帐壁上,缓缓打开。
然而等将卷轴缓缓打开后,连武王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面色隐隐震撼的看着这幅巨大的大乾周天皇舆全图!
贾琮上前,接过一柄玉如意,在地图的西南方向圈了圈,大声道:“此地,先秦名百越,秦汉为交趾,为我华夏故土。阮氏自前朝末年华夏动荡之时,割据自立,杀我中国官员,殊为可恨!交趾故民,百余年来处于阮氏暴虐统治之下,水深火热,期待王师吊民伐罪久矣。有锦衣卫自安南民间得闻两句民心诗,是曰:遗民泪尽胡尘里,北望王师又一年!每闻此诗,孤都不忍潸然泪下!故而,孤欲尽起天家数代勤俭积蓄所攒下的三千万两存银,以为军资,装备大军,吊民伐罪,收复故土!待功成之日,父皇与孤,又岂吝名爵封赏?!百年之后,凌烟阁上,诸将亦当受天家后世子孙香火祭拜!”
武王看着满脸慷慨激昂凛然之色的爱子,又看了看连素来沉稳持重的李道林都隐隐激动起来,悄悄的吸了口气。
当年,他若有太子三成的腹黑功力,又怎会连妻儿都保不住……
水深火热,遗民泪尽,吊民伐罪,天家数代勤俭积蓄……
武王有点方……
……
不远处的御辇内,黛玉藏在窗帷后,看着御帐内的动静,听着贾琮激昂的声音传来,凝露般的美眸中满满都是崇拜之色!
连她一个柔弱女孩,都恨不得化身花木兰,陪同贾琮一道去吊民伐罪,帮助泪尽胡尘里的遗民……
而叶清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却快扭曲成了苦瓜。
她忽然觉得,纵然她是男儿身,和这位争天下,可能最后赢的都不会是她。
她尽最大的努力,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她实在寻不出该用什么辞藻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能化成正慷慨激昂的那位同她说过的那句: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