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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津海卫提督府, 果然提督秦杰也亲自迎了出来,叙话间果如性情圆通,虽然他那靖国公的老爹很是混账不长进, 但对方还是能硬夸了几句豪爽大方, 福泽深厚来。

许莼仍然是如前一般说了些客气话, 果然对方问起如今住哪里,便又提了城守营都司公署圈了提举宅后花园的事。秦杰立刻自责不已:“此事确实之前董副提举来与我说过, 我也命城守营那边立刻腾出位置。但当时他们说士兵无处训练,暂且先借用,会与市舶司这边协商的。我便以为已协商好了, 没想到如今尚未协调好, 此事实在是我之过, 我定狠狠叱责他们。”

许莼笑道:“千万不要责怪兄弟们, 津海卫全赖将士们守卫,我们市舶司是时常要依仗都督这边帮忙查抄海、缉私,城守营没有训练场地, 确实是个问题,不若由下官出面去寻一处合适场地供城守营兵丁们日常训练。”

秦杰立刻道:“不可不可,此事为我们有错在先, 再说了津海卫的兵营多的事,哪里就缺这点训练的地方?分明是他们懈惰图方便罢了, 我立刻传令让他们早日撤出。”一边已转身喝令自己副将:“即刻去城守营都司那边和霍士铎说,市舶司新提举上任了, 他们不可再占着宅地, 即刻清退!”

许莼笑着连连拱手:“将军明理, 下官感恩不尽。”

秦杰却微微叹了口气道:“许世子不知道, 我来这里任职, 到底有些力不从心,除了亲兵营是我自带的家将 ,这边的城守营、水师营、炮兵营、火铳营、漕运营、骑兵营、辎重营、崖关营,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数万兵丁,派别林立,各自为政,我上任后理顺许久都不曾完全能如臂指使的。”

“那城守营的都统叫霍士铎,土生土长津海人,家里开着数家武馆,霍氏族里势大,在城里有些威望,因此城中治安、盗贼追逮等事,多赖他们。霍士铎自己又武学上颇有些造诣,就有些骄傲固执,平日我之号令,他时常怠慢,并不以为意,还请世子多多体谅我。”

许莼笑道:“秦将军已十分不易,下官听着都为将军发愁,这样大的盘子,换别人恐怕早已手忙脚乱了,大人竟能周全了,可见将门世家,名不虚传啊。”

秦杰面上微微露出了些得色,仍是笑道:“不比国公府才是真正簪缨世家、钟鸣鼎食,世子来日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两边花花轿子互相抬了一回,秦杰也说道:“说起来我记得那提举司那条街并不甚宽敞,我在津海尚且还有几处宅子空着,若是世子不嫌粗陋,亦可搬去住着。”

许莼笑道:“不敢不敢,秦将军义气,下官更不敢连累将军了。不瞒将军,我这次出京,是因为得罪了李梅崖,家中老父严叱,又蒙师长关照,才一番运作来了这边,这一任三年,只敢夹着尾巴做人,万不敢再惹出是非来,更不敢连累了将军的。”

秦杰诧异,许莼便又将那与李梅崖结仇的始末说了一遍,句句都是实话,然后十分诚恳道:“因此我过来这边,名为外放,其实多是为了躲李大人,怕在京城他眼皮底子下,捉出个什么错处,到时候丢官削爵。倒不如出来几年,等事情淡了,再说了。”

秦杰回想起这位少爷过来的时间点确实微妙,正好是李梅崖起复的关口,不由十分感同身受:“咱们武官,最怕惹到这些都察院的御史们,躲躲也好。”

“我记得去年我这边粮饷不足,上书朝廷想加强海防,买两条船来加强海防,再在津海卫原本武学的基础上,加建个船政学堂,结果就被御史们参了一本,说我劳民伤财、拥兵自重、滋扰地方、贪污粮饷。这都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全无凭据,两嘴一张就给我扣这么大罪名!我这还认认真真上折自辩,又花了好多钱去兵部请人帮忙疏通,这才免了一场祸事。”

许莼一听大为同情:“秦大人这是真心想要做事的,怎的反遭此荼毒,可恨!”

秦杰真是被说到心里去了,叹息:“可不是?我算明白了,从前人都和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事别乱建言献策,只平平安安地任上不出篓子,既别揭前任的短,又别给后任留下烂摊子,已是难得的好官了!我如今才明白这是至理,今日正好告诉小老弟,那些御史文官,笔头厉害,口舌更锋利,咱们躲远点是对的。”

许莼嗟叹:“但这海防重要啊,大人这是想搞船?”

秦杰道:“水师水师,如今闽州那边搞得轰轰烈烈,相比之下我们这里明明直达外洋,又有运河漕运之利,偏偏没什么起色,皇上海路若是要大兴,怎能绕过我们津港?来日这里必定是匪寇必争之地,到时候风光都被浙、闽给赚去了,可惜得很。如今水师营几条船都陈旧不堪,想着换新船训练,结果被这么当头一参,我也心灰意冷了。”

秦杰叹息着:“本想着在这上头,恐怕还能立点军功,为家里添些荣耀。如今才知道,不做事才是最安全的。”

许莼道:“大人无非就是因为上书要钱没要到么。若是不向朝廷伸手,自己弄船,那不就没问题了?”

秦杰眼睛一亮,看向许莼:“难道许大人有什么办法?也对,市舶司面对海商,若是能招募民船改装也可。”

许莼摇头道:“大人,战船和民船差别太大了。我之前见过海外西洋诸国的琴狮国,已有铁甲战船了,船身通为钢铁制造的,十分坚锐强悍,可挡火炮攻击。我们若是还拘泥于木制民船的改造,总有一天要远远落后不堪一击的。”

秦杰双目炯炯:“我也听闻过!似乎是用了什么蒸汽机的法子!我们若是能引进这新船,那海上必定无坚不摧,攻无不克!”

许莼拊掌道:“是极,但咱们一则铁矿管制,二则这东西定然需要船厂来做,这资金上必定困难,一时半会尚且顾不到。还是先想法子买,以后再徐徐图之。”

秦杰叹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许莼道:“不瞒将军,我初上任,亦觉得咱们津港这市舶司,税款收入着实太低了些,您也说了,津海卫为京师畿辅,津港直达外洋,货船如云,怎可能收入比不上浙闽广?依我看,一则海上走私猖獗,因此没交税;二则咱们这里生意还是不够兴隆方便,这才吸引不了大海商们来我们这里出货卖货。”

秦杰道:“你说得极是。我看那些蛮夷商人,高眉深目,容貌都是十分奸猾,而且那些海外商人,既是商,也是匪寇,能走私不缴税的,自然是绕过去的。”

许莼又道:“今日来本也是想和将军商议着,我们应该建一支海商缉私队,由咱们市舶司与津海兵备卫联合,弄几支缉私船,在那海路必经之地,时时巡查,定能查获那些里应外合,逃税的藩夷,到时候查抄下来的货物,我们交了朝廷后,营利五五分了,尤其是那些缴获匪寇的船只、军械……”

秦杰已悠然向往、雄心万丈,伸手一拍许莼:“世子虽然年少,却见事明白,眼光长远!这笔生意做得!”

许莼嘿嘿一笑,秦杰却发现自己失言了,连忙笑道:“只是这缉私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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