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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平出去拿木盆,洗脸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口黑陶瓶递给隋玉,说:“骆驼油,你洗完脸擦。”

隋玉看他一眼,她拔开瓶塞闻了闻,有些腥,像奶的腥味。

“什么时候买的?买豆腐的时候去买的?”

赵西平点头,他想让她高兴点。

“店小二说涂这个不冻脸,也不发红。”是不是真的他不清楚,他听小二跟其他人是这么说的,他就买了一瓶。

隋玉笑了一下,她擦干脸用指腹抠一坨出来在掌心搓热,涂抹在脸上时她疼得嘶了一声。她脸上有冻伤,还有寒风吹出来的裂印,骆驼油浸进去,火辣辣的疼。

“咋了?”赵西平不解。

隋玉摆手,她又抠一坨搓开,托过隋良的头,一把抹他脸蛋子上,他也疼得呲牙咧嘴,但没有声发出来。

“你也抹一点……”隋玉凑近盯着男人的脸,同样受寒受冻,他脸上既不见冻的红晕也不是干巴紧绷的,就连嘴唇也没有干出血。

“罢了,你不用抹。”隋玉收回细口瓶,说:“谢了啊,我心情好一点了。”

赵西平支吾了两声,他将洗脸水倒洗脚盆里,又从锅里舀热水兑上,跟着脱鞋脱袜泡脚。

今晚不发面,灶里也不用留火,但考虑到还有一只猫,隋玉离开前往灶洞里埋一腔草灰,有这点火熏着,灶台能暖到后半夜。

躺到床上,赵西平将狼皮平铺在褥子上,见脚头的两人闭眼了,他将油盏里的火苗吹灭,下一瞬,屋里陷入了黑暗,也安静得只余呼吸声。

慢慢的,其中一道呼吸声变得平稳,隋良睡熟了,另一道呼吸声却时急时缓,久久无法平静。

夜在寒风中急促流逝,挤了三个人的被窝捂暖了,隋玉腿脚上的冻疮又开始发作,她懒得起身,两脚隔着足袜轻轻搓动,然而痒意不解,她失了耐心,借着床下稿卷凸起的弧度狠狠蹭。

冻疮搓破流出水,又开始发疼。

“烦死了。”隋玉满心急躁地坐起来,她脱了足袜对着又疼又痒的地方狠狠扇巴掌,清亮的巴掌声在屋里响起,隋良被吵醒,他翻个身坐起来。

“没事,你睡,我在打蚊子。”隋玉拍拍他,她憋着气躺下去,腿脚上的痒意让她越来越烦躁,她失了冷静,将脚伸出去想在床沿上蹭破。

赵西平睁开眼,他伸手将两只脚捞回来,脚上没足袜,脚背热火火的,脚底却是冰的。他摸着凸起的疙瘩用指腹摁压,脚背、脚趾、脚踝、腿杆,没一处是平整的,他改为用掌心摁压。

“脚趾最痒。”隋玉压着声说,“我都睡不了一个完整的好觉,太折磨人了,还不如给我来一刀痛快。”

赵西平没出声,他两只手都用上,一手抓只脚用掌心搓。

“你明晚还给我抓痒吗?”隋玉问。

“嗯,你睡,你睡了我再睡。”

隋玉睡不着,反正明天没事做,她不用再强迫自己入睡。待那阵痒意暂时消失,她抽了脚,起身换到床尾睡。

“你别怕,我不动你。”隋玉掀开褥子和狼皮麻溜地躺下,男人这边是真暖和。

“回你那边睡。”

“我还不想睡,想睡了就回去。”隋玉叹口气,她轻声说:“你给我挠脚的时候我差点哭了,你陪我说说话,我今天不高兴。”

赵西平僵着身子往外挪了点,他盯着黑漆漆的房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能卖东西了,我还怎么赚钱?压力又回到你一个人身上了。”

“我养的起你们。”

隋玉摇头,她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罪奴罪奴,这个枷锁困住了她,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要了她的命,真到了那一步,赵西平也保不住她。就像今天,如果属官暴戾一点要把她抓走,赵西平也没法阻拦。

“你不是想养猪崽子?等开春了,我再给你买两只羊,一只猪两只羊,到年底卖钱了,你赚的比我的俸禄还多。”赵西平缓缓开口,“你不是说什么困难都不怕?别丧气,不能做生意还有其他赚钱的路。”

隋玉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我赚的钱只能买一只猪崽子……”

“我给你买,卖的羊钱归你,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