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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良搂着外甥大步朝隋玉走过去,“姐,你也来接我了?”

“我不来,我担心你不肯回去。”隋玉打趣,“这次比上次长进了,没有赖在城外不进来。”

隋良不以为耻,他伸手摸一下薄袄下鼓起的肚子,说:“二崽也来接舅舅了,舅舅给你带了个拨浪鼓回来。”

“我呢?”小崽问。

“你也有。”隋良激动的心情平缓下来,他搂着外甥又拐回路上,说:“我把你爷奶接来了,快去打招呼。”

经他提醒,小崽才看见他爷奶和堂兄堂姐,他热情地叫人,又问:“大哥二哥,你们开春回去忙春种,春种结束了怎么一直没过来?”

“忙完春种,又忙大哥的婚事,等忙利索到五月了,那时候没有过路的商队,我们又不敢单独上路,只好忙完秋收跟爷奶一起过来。”赵三郎解释,话落,他跟走过来的人贺喜:“三婶,我们又要多个弟弟了?”

“弟弟妹妹都有可能。”隋玉纠正,“大郎娶媳妇了?怎么没跟我们说一声?”

“还没有,只是婚事定下了。”提及自己的婚事,赵大郎臊得红了脖子。

“爹,娘,一路劳累,我们先回去,路上边走边说。”隋玉问候公婆,她关切道:“你们身子可好?路上可有吃不消的?若是哪里不舒坦,可别瞒着,我们直接去医馆找大夫看看。”

赵父摆手,“没有不舒坦,回去喝两碗葱姜水就行了。”

隋玉见他们精神头不错,也就没再多说。她心里琢磨着,大概是常年劳作的原因,她公婆面容苍老,但身子骨不弱,他们跟老牛叔的年岁差不多,还能在冬天骑着骆驼从酒泉奔波五六天来敦煌,老牛叔却连骆驼都骑不上去了。

“婶子,我娘还住在城北吗?还是已经搬回去了?”宋从祖这才找到机会插话。

“你娘?你娘带着商队出关了,八月上旬离开的,你妹妹也跟着一起走了。”隋玉说,“棉花丰收后,织布坊先做了一批棉袄和棉被出来,你家的商队和我家的商队平分了,两个商队一起出关了。这趟可能走的远一点,或许明年秋末会回来,也可能是后年春夏。”

宋从祖眉心一皱,“离开这么久?应该再等等的,明年开春跟其他的商队一起出关,路上也有个照应。他们走的远,携带的货物又贵重,遇到打劫的可怎么办?”

“棉被和棉袄在寒冷的天气最抢手,开春再出关,到了关外天热了,还有同行带棉被的商队,那就失了先机,棉被和棉袄卖不出好价。”隋玉跟他讲解,“想多赚钱,要争抢机遇,不可能不冒险。”

宋从祖叹一声,“我也是担心她们。”

“关外的路你娘已经走熟了,她又带着你妹妹,不会冒险的。”隋玉安慰一句,“你是回家住,还是随我们一起回城北?”

“我要去沙漠看看,给骆驼准备的粮草也不知道备没备足。”宋从祖说,“我歇两天再去听老夫子讲课。”

隋玉点头,“你们先走。”

宋从祖带着家仆骑着骆驼先行一步,骆驼驮的木箱里,铜钱声哗啦啦响,引得路上的人纷纷侧目打量。

隋良走到隋玉身边搀着她,说:“我们也回家吧。”

隋玉抬手搭上他的胳膊,下巴一扬,说:“起驾吧。”

隋良一乐,又没坐轿子又没骑骆驼,起什么驾。

小崽上前两步,俏皮道:“母亲大人,儿给您开路。”

隋玉掩嘴一笑,欢欣的笑意漫进眼睛,她含着笑,脚步轻快地走了。

赵家祖孙七人牵着骆驼跟在后面,赵父撇了撇嘴,母亲大人?肉麻死了。

赵母心想她生了三儿一女,膝下又有七个孙辈,连带个老骨头,十二个姓赵的,只有小崽是个嘴巴甜的,能说会道颇会哄人,着实不像赵家人。

走出人来人往的城池,路两旁是收割了庄稼的农地,地里一片荒芜,满眼的荒凉之色。

当屋舍和炊烟出现在视野里,风声里出现人声和鸡鸣狗吠的声音,荒凉有了尽头。

“怎么又多了两栋屋子?”赵母嘀咕,“我们开春离开的时候还没有。”

“又有人要来你旁边盖客舍?”赵父问,“堆在河西的废墟呢?扒了盖房子了?”

“我三叔已经是中郎将了,还有人来抢你的生意?”提及她三叔,赵二丫面有傲气。

“路上叔和婶子问你们去长安得了什么赏赐,我跟他们说了。”隋良跟隋玉交代。

“两栋都是我们的房子,河西还没完工的房子是我们的家,中郎将府。”小崽骄傲地说,“客舍北边才落成的房子是我娘盖的,准备用来当货栈的。”

说到这儿,隋玉开口:“城里的千户府有新主人了,中郎将府又还不能住人,爹,娘,你们今年冬天住客院,我家走商卖货的奴仆出关了,他们的屋子还空着,我待会儿让人去收拾收拾,你们跟大郎他们住进去。”

“明年再过来是不是就能住进大宅子了?”赵父激动道。

“嗯。”隋玉点头。

“那行,我们今年住客院。”赵父完全没意见。

回到客舍,隋玉累了,她要回屋躺一会儿,就把婆家人交给二黑招待。

隋良去灶房隔壁的仓房洗个澡,出来后披着一头湿发去老夫子的屋里烤头发。

整个客舍,只有陈老住的屋子是才入冬就烧上了炕。

十进客舍住满了人,一共入住了十四个商队和二十余个游山玩水的旅人,除了一早一晚,客舍里压根安静不下来。然而陈老却不受打扰,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坐在桌前埋头书写。

隋良从书架上拿出一卷竹简展开看,这是一篇新作,是对商路的歌颂,棉花的现世,引得商队汇集在敦煌,商队进城时,驼铃声盖过城内繁杂的人声,久久不绝。

小崽推开一道门缝,他探头进来,“舅舅,快来吃饭啊,你不是饿了?”

隋良放下竹简,问:“夫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老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别来打扰他。

“夫子,你可不要久坐,记得放下笔墨起身动一动。”小崽过去打断他,“我娘说了,久坐不动,屁股上是要长疮的,身子也会虚弱。”

“晓得了。”陈老头也不抬,“快走。”

隋良拉着小崽出门,隔壁有客商出来,双方打个招呼,一起往外走。

“今天刚回来?”客商问。

“对,刚到家不足一个时辰。”隋良点头,“你也是去吃饭?”

“不是,去串门。”

小崽看见秦大当家站在厨院外面招手,他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他拽着他舅舅跑过去。

“二掌柜刚回来?”秦文山寒暄一句,又问:“小掌柜,你娘呢?”

“我娘在屋里休息,你找她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小崽推他舅舅先去吃饭。

秦文山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他,说:“这是你娘给我写的个人志,让她给我盖个印章,免得以后我跟人炫耀氎花夫人亲手给我写了个人志,旁人骂我吹牛。”

小崽痛快应下,他抱着两卷竹简回主院,屋里亮着油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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