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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醒了一瞬,借着他的动作翻个身,感觉到背后垫上厚枕头,她又睡熟了。

赵西平没睡,他剪一节烛芯,火苗减弱,他拉开椅子坐下,继续看白天没看完的公文。马农监还没回来,朝廷的政令也还没下来,但酒泉和张掖的农官已经把两地用来种棉的荒地收拢起来了,每隔五天都会派人送来公文汇报进度。

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投在桌上的火光跳跃,赵西平伸手遮风,借着半片火光看完两卷公文,这才吹灯睡觉。

隔日,接生婆住进空置的客院,她等隋玉醒来按了按她的肚子,说:“估计再有三五天就要生了。”

“我也感觉快了。”隋玉指着床下面放的两个大木箱,说:“生产时用的褥子、剪子、木盆,以及生完孩子我要穿的开裆棉裤和月事带都放在里面了,等我要生了,你把东西拿出来铺床上。”

接生婆开箱清点一下,她带来的也有工具,不过主家准备的齐全,她带来的东西就不用拿出来了。

又过两天,赵西平忙完手头上的事,剩下的事一一安排下去,交给下属去做,他不再进城当值,他要在家陪媳妇待产。

二月初八的早上,隋玉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去空地上遛弯消食,一圈还没走完,她感觉肚子发疼,她要生了。

“娘,你要不要喝水?”小崽从学堂里跑出来问。

“不喝。”隋玉扶着肚子往回走,她打算把他支走,免得她生孩子时吓到他。

“我想吃你姑姑炖的鱼,你去你姑姑家里一趟,让她买两条活鱼,再买一碗今天新磨的豆腐,过来给我炖一碗鱼汤。”隋玉说。

小崽应好,他跑进学堂跟夫子告个假,立马唤来金麦穗骑马走了。

隋玉走进主院,赵西平正要出去找她,一看她神色不对,他大惊道:“要生了?”

“要生了,不过还没破水,还有得等。”隋玉扶着他,她喘口气,说:“先别惊动旁人,你喊接生婆来,再让翠嫂给我煮碗扁食。”

赵西平扶她进屋,立马转身出去叫人。

跟他的慌张相比,隋玉镇定多了,挨过一波阵痛,她扶着肚子继续在屋里走动。

接生婆来了,得知还没破水,她开箱拿出五块儿棉花褥子,先铺一块儿在床上。

赵西平端来一大碗扁食,接生婆拿着木盆、剪刀和木桶去厨院用滚水煮。

一碗扁食下肚,破水了。

隋玉让赵西平帮她脱下罗裙和棉裤,她躺在床上,说:“孩儿他爹,我们的二崽要出来了。”

赵西平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汗,他呼吸粗重,说话带着喘音:“你又要受苦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生你养,生出来了你照顾。”隋玉说。

接生婆进来,她开口赶人:“大人,你出去等着,水烧开了给我拎过来。”

“你出去吧。”隋玉不让他陪着,“小崽被我支走了,你防着他突然回来,倒血水的时候避着他,别吓着他了。”

“好。”赵西平出去了,他关上门,守在门外。

一柱香后,灶房里送来热水,翠嫂见屋里没有声音,她纳闷道:“主子不是要生了?”

赵西平没接话。

主院静悄悄的,一直到日上三竿,屋里才有动静,赵西平白着脸,提着血水一桶桶往屋外倒。

学堂散课了,隋良心神不宁地出来,正巧遇到小崽骑马回来。

小崽下马就往主院跑,“娘——娘——爹,我娘呢?我姑姑说我娘要生了。”

“对,你娘在屋里生孩子。”赵西平说。

院子里浓重的血气让人心慌,一门之隔,屋里压抑的痛叫声时不时传出来,小崽听到声难受死了,他捂脸掉眼泪。

隋良走进来,小崽求助地看向他,他指着紧闭的木门,哽咽地说:“舅舅……我娘、我娘她难受。”

门开了,赵西平接过一桶冒热气的血水,他看一眼儿子,说:“隋良,你照顾好你外甥,别让他进去了,也不准大哭大叫,免得你姐分心。”

隋良点头,他牵着外甥往墙根下走。

赵西平拎着血水出去了。

灶房里又送三桶热水来。

太阳一点点升高,地面上落下的影子一点点缩减,又慢慢拉长。

过了晌,赵父赵母来吃饭时才得到消息,二人也过来等着。

“什么时候发动的?”赵母问。

没人理。

不知又过多久,土墙在院子里落下一片阴影时,屋里传出一声痛叫,继而,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响起。

“是个女娃娃。”接生婆剪了脐带,她跟隋玉说:“夫人,这下有儿有女了。”

隋玉露出笑,“长得像我吗?”

“像你。”

隋玉更高兴了。

门开了,赵西平进来,他抱起隋玉,让接生婆收拾床上的东西。

“娘?”小崽扒着门喊一声,他带着哭腔问:“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你再等等,马上就能进来了。”隋玉说,“鱼汤熬好了吗?我饿了。”

小崽立马往灶房跑。

待屋里收拾干净,隋玉也换上干净的衣裳躺下了,赵小米端来鱼汤泡馍,小崽跟在后面迫不及待地进来。

“娘——”小崽跑到床前簌簌掉眼泪,他伸手想摸隋玉却不敢下手,怕弄疼了她。

“我听见你在外面哭了,眼泪还没流干啊?我现在不疼了。”隋玉握住他的手,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吓到了?”

小崽憋不住了,他趴床上大哭,哭得喘不过来气,他心疼地问:“娘,你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啊?我都听见了,呜呜呜——娘,你好疼呜呜,我也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