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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让马农监送五株得了锈病的棉花过来,她把小菜园里种的萝卜刨了一片,将五株病棉种下。

棉株种下之前,隋玉让二黑兑一大盆草木灰水,将棉株放进去泡一盏茶的功夫。草木灰是碱性的,一定程度上能杀死病菌。

泡棉株的时候,来送棉株的小吏还没走,对此他询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草木灰是火烧过的,干净没有虫卵,还能用来洗衣裳,这说明它有清洁能力,我试一试能不能把棉株上的病菌杀死。”隋玉牵强地解释,其实她心里也没谱,只清楚草木灰是碱性的,在一定程度上大概能杀菌。

“棉叶上没生虫,棉株的根部也没烂,这个病多半跟虫害或是浇水的多少没关系,可能是缺肥了。”隋玉又说。

“那为什么同一亩地,有的棉株得了病,有的棉株又是好好的?一块地还有一半施肥一半没施肥的情况?”小吏质疑她的话。

隋玉摊手,“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地主人,而不是我。据我所知,地主人无力耕种的荒地不可能会施肥,但也有一种情况,粪肥不够用的时候,一亩地可能只有两三垄地施肥了,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小吏恍然,他歉意道:“是我忘记考虑这个事了。”

隋玉也缓下态度,她指点说:“棉花新引入大汉,它们出现种种病症于我们来说都是陌生的,无处下手,为了减少损失只能拔了烧了。眼下我们只能一点点排除不相关的原因,庄稼种植所需的无非是土、水、肥、光,目前来看,水和光没问题,那就着手土和肥。棉株已经移栽过来了,土和肥都有变化,接下来就是观察和实验。”

小崽抱着小花站在菜园外认真地听着,他仔细思索,提问道:“草木灰水如果能杀病菌,那能不能杀棉虫?”

隋玉心头一动,说:“我也不清楚,你可以拌草木灰水试一试。”

小崽点头,他跃跃欲试道:“娘,我跟你一起照料这五株病棉。”

隋玉欣然答应。

棉株种下后,隋玉铲来草木灰堆在三株棉花根部,再浇上水,另外两株没施草肥,之后就是细细观察。

三日后,五株棉株新发出来的棉叶都没有锈斑,小崽激动地想进城去跟农司的吏员报信,但隋玉压下了他,让他再观察五日。

几乎是刚过了个夜,没施草肥的棉株新发的棉叶上新添了锈斑,同时,棉桃上也布满了锈斑。

三日后,小崽拿着铲子垂头丧气地进屋,他无精打采地说:“娘,施了草肥的棉株新发的棉叶也生锈病了。”

隋玉“噢”一声,她示意他过来点,她给他摇扇子扇风,“人生病也不可能喝一剂药就彻底治好了,更何况是草木,它们又没有大夫把脉,施的草肥对不对症都不知道。你耐着心,多观察,不对症就改药方,喝药不管用就试试针灸或是药敷,再不济也要给它们跟病菌作斗争的缓和时间。”

小崽接过蒲扇,他给娘和妹妹摇扇子,说:“我去河对岸的宅子看过了,地面已经砸平了,按你吩咐的,劳工们在院子里也砸出来一趟石子路。接下来就是移栽树木了,树木移栽进去后,我们就能搬进去了。”

隋玉点头,“你舅舅最近在忙什么?大热的天还往外跑。”

“过家家。”小崽嘻嘻笑,“他自己说的。”

“什么?”隋玉压下小花的手,“老老实实坐着,哥哥累了,不让他抱。”

“开春孵的第一批蚕结茧了,我舅舅出门收蚕茧去了。”小崽大力挥一下扇子,他捞过小花的胖手指轻轻咬一下,扇子一丢,人跑了。

小花气得“啊啊”叫,她抬手杵在她娘眼皮子底下,要让她看。

“啊?怎么了?你又吸手指了?”隋玉装瞎充愣,她拿手帕擦掉口水,说:“不准吸手指了啊,来,娘亲一下,小花可爱,小花的手指也可爱。”

小花被糊弄过去了,她美滋滋地晃着腿,摆弄着自己的胖手指。

傍晚时分,毒辣的日头落山了,外面清凉许多。隋玉抱着小花出门,迎面遇到隋良大汗淋漓地提着鼓囊囊的布兜子回来。

“姐,小花。”隋良喊一声。

“大热的天,你在外面跑什么?午觉都没睡,饭碗一丢就跑了。”隋玉疑惑地看着他,目光落在布兜子上,说:“真去收蚕茧了?”

隋良掩饰一笑,说:“有个赚钱的小想法,我想试一试。”

“行,缺不缺钱?姐姐支持你。”隋玉惊喜,难得隋良有个感兴趣的事。

隋良摆手,“不缺钱,我手里有钱。”

隋玉让开路,说:“进去吧。”

之后她又抱着小花去看五株病棉,她发现小崽跟大壮坐在桑树下捣鼓着什么,走近一看,这两人腿边摆了好几个瓶瓶罐罐,陶钵里捣着草糊糊,罐子里装着虫和土蚕还有棉虫。

隋玉只看不作声,她坐在桑树根上吹风。

“小崽,你动我的桐油了?”隋良快步出来问,目光触及隋玉,他咽下剩下的话。

“我舀了一小勺。”小崽回答,“其他的都没动。”

隋玉打量着这舅甥俩,她移开目光哼笑一声,她倒要瞧瞧,这舅甥俩能憋出什么大招。

草糊糊捣完了,小崽又去灶房捏一把花椒过来继续捣,末了还问隋玉要来货栈的钥匙,他进去抓一捧艾草出来泡水。

夜晚降临,大壮提着油盏走进小菜园,小崽将他下午弄的草木灰水、桑叶水、柿子叶水、花椒水、艾草水、豆油、桐油一一端过去,五株病棉的棉叶被这些味道奇怪的水挨个刷一遍,有没有用先不说,草蝇和蚊子先被熏跑了。

隋玉静静瞧着隋良和小崽各自忙活着,一日日过去,到了月底,棉花地里绽出白絮,棉花开始收获了。

第一筐棉花抬回来,隋良先拿走了十斤棉瓣,他只要棉绒不要棉籽,棉绒拿走,他又天天窝在空置的客舍里捣鼓。

“主子,我们忙着摘棉花,就没精力捉虫子了,明天我要去请一批帮工回来干活。”二黑找到隋玉请示。

隋玉想到种棉人手里的棉花地,一个种棉人打理四五亩地,要摘棉花掰棉花晒棉花,摘、掰、晒三件事能占用种棉人的所有时间,恐怕也没甚精力再去捉虫子。

“行,工钱还是老价,一天管两顿饭。”隋玉点头,“这次请多少个帮工?”

“五十个。”

“行,我会交代翠嫂多准备五十个人的饭菜。”隋玉说。

另一边,马农监带着胡安岁找到胡监察,央他再安排五百个奴隶过来种地。棉花到了丰收季,种棉人无力再捉棉虫,只耽误了三五日,棉虫数量大增,地里的棉桃被啃得不像样。

胡监察在这事上自然不会阻拦,修路的劳工、垦荒的小奴隶、冗杂的养牛人都调了过去。

“夫人,中郎将府完工了,您随我过去查验一下。”一个清早,属官前往长归客舍,他解释说:“马农监找监察大人索要奴隶去种地,胡监察安排了五百人过去,他还嫌不够,又要五百人。这不,奴隶有些不够用了,恰好这边的房子落成了,我要把这批劳工赶去地里捉虫。”

隋玉没有为难,她跟着属官去宅子里转一圈,石子路铺好了,树种好了,边边角角的泥堆也铲走了,只等桌椅床榻挪进来就可以住人了。

“宅子盖得很不错,我没有不满意的。”隋玉没有挑刺,“这些日子劳你费心了,恰好棉花丰收了,织布坊的杜坊主给我送了两床今年的新棉做的棉被,你拿回去孝敬长辈吧。”

属官面露欣喜,“那就谢过夫人了。”

隋玉让阿水和大壮去拿棉被,她看了眼收拾工具的劳工,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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