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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陈国皇宫, 肃穆而寂寥。

一座座巍峨宫殿蹲伏于暗色中,犹如一头头沉睡的远古凶兽,一旦被人吵醒,便会睁开硕大眼瞳, 张开巨口将人吞吃入腹。

然而皇宫的主人丝毫没有这种担忧。大步如风, 穿破浓浓的夜色, 衣摆飞扬,长靴踩出肆意而兴奋的节奏。

韶音提着几只小桶, 紧跟在裴九凤的身后。

宫人们都歇下了,长长的宫道上缺少了一道道忙碌的身影,显得空旷而沉寂。

只有裴九凤身边伺候的宫人, 挑灯相随左右,顾忌裴九凤的心情, 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脚步声都放得轻之又轻。

秋风卷过落叶, 滚过空旷狭长的宫道, 发出簌簌的声响。

韶音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肩膀。

她穿来的时机不凑巧, 原主前来邀宠, 穿得少之又少。深秋夜里,只披了两层薄纱, 实在不够。

好在一路去往宣明殿,裴九凤兴奋之下步履极快, 韶音没他腿长, 不得不加快步频,倒也走得身上渐渐热气腾腾起来。

不多时,一行人抵达宣明殿前。

这是天子与朝臣们进行朝会的地方, 恢弘的宫殿建造在一层层台阶之上,愈发显得巍峨肃穆,不容亵渎。

“就在这里。”抵达宣明殿门口,裴九凤在一旁站定,指着一片区域,眸光闪烁,“画吧!”

韶音瞧了瞧,嚯!

是他寝宫那块地方的十倍。

这下可不怕冷了。

画完这些,她还得额头冒汗。

“是。”韶音应了一声,随即将调料小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拿起刷子,弯腰在地上描绘起来。

裴九凤颇为感兴趣,负手站在一旁,瞧着她的举动。

宫人们很有眼色地一字排开,用灯笼将这片区域照亮,免得韶音看不清楚,画出纰漏。

一旦惹了裴九凤不开心,不仅韶音要死,他们这些思虑不周的宫人们也要陪葬。

殿前空旷,月辉从容洒落,加之灯笼映出的光芒,足以让韶音看得清楚。

小桶内的颜料不够用,韶音暗中吩咐灰灰加料。裴九凤这会儿兴奋着,倒没注意颜料够不够用的问题,而且灰灰不是一次性加足,而是用一点加一点,并不起眼。

画了大半夜,终于将一幅深渊涂鸦完毕。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再过不久,朝臣们就要前来了。

韶音将笔刷放进枯竭的小桶内,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望向裴九凤道:“皇上,幸不辱命。”

裴九凤已经站得远了。

自从深渊初现雏形之后,那漆黑的、仿佛吞噬人魂魄的画景,让他明知道是假的,也不再靠近。

此刻,借着微微天光,望着那精致恢弘的巨型涂鸦,少年眼底灼灼明亮。

“好。”一夜未眠,他清澈的音质变得干哑,“孤很满意。”

韶音柔顺地低头,躬身站立在一旁。

“下去吧。”裴九凤观赏着深渊涂鸦,头也不抬地对她挥挥手。

“是。”韶音柔顺地道,提着小桶离去,打算补个觉。

而裴九凤不仅将韶音撵走了,连贴身服侍的宫人们也撵走了。

他自己站在殿前,害怕又喜欢地看着那幅深渊涂鸦,眼底闪烁着。

不多时,有臣子出现在殿前的广场上,裴九凤这才收回视线,隐身在一根廊柱后面。

朝臣们前来的时辰差不多。

近乎八成臣子都是同一时间来的。

百余人出现在殿前的广场上,犹如分散在白纸上的芝麻粒,并不起眼。

直到他们渐渐走上台阶,来到宣明殿前,才显出拥挤来。

“这,这是什么?!”

有人看到宣明殿前的涂鸦,颤抖地指着问道。

“什么?”

“啊!宣明殿出事了!”

“这是,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涂鸦画得栩栩如生,令人犹如身临其境,大臣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假的。

等到人多了些,有那擅长丹青的,看出几分苗头,脱了朝靴往前一丢!

“砰!”

朝靴落在实地上。

沉默。

寂静。

“竟,竟是画出来的?”有人吃惊道。

“这是何人所画?”

“此人好大的胆子!”

众人激动之时,隐身在廊柱后面的裴九凤现身出来。

素来阴鸷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他本就生得绝色,此番心情甚好,笑容冲散了阴霾,加之曦光相衬,更令他绝色无双。

朝臣们不禁看得呆了。

更有几人目露痴迷之色。

这是裴九凤的人设之一。

他长得很美。

但他有多美,就有多痛恨自己的美。

剧本中,女主对他毫无痴迷,看他的眼神只有欣赏,眸光澄净明澈,令他高看一眼。

那么相应的,朝臣们的痴迷神色,就惹怒了他。

笑容陡然敛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阴鸷与暴戾,甚至眸中血光涌动。

缓缓走向那几名大臣,声音阴冷如毒蛇吐信子:“爱卿觉得孤生得如何?”

几名大臣瑟瑟发抖。

谁不知道皇上露出这副表情,就是想杀人?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说:“甚,甚佳?”

“孤这副容颜,竟只配‘甚佳’二字?”裴九凤陡然沉下脸,戾气地道:“有眼无珠!要之何用!”

那名大臣心头一紧!

紧接着,就听裴九凤喝道:“来人!将晋阳侯的眼睛挖了!”

“皇上饶命!”晋阳侯大喊。

其他人也求情,但是没有用,暴君从不听劝。

他又看向另一位大臣:“武安侯,孤生得如何?”

武安侯颤颤巍巍,声音抖得厉害:“集天下之色!聚万象之辉!无人能及,言语不能描述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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