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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荆佛儿捋着根根似铁的大胡子盘算起来:“听说银琪女王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渐渐长大,容颜越发美丽,不亚于原来的草原明珠塞里木卓尔,照理说娶了她也不冤枉……可她官儿比我大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要是娶个婆娘比自己职位还高,那他娘的怎么见人?这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么?再说,她嫁过来,不是得把我那几房妾撵走吧?”

他们征战草原,已经征服、陷落了许多部落,那些部落中有些汉人女奴、有些部落贵族的女人,颇具几分姿色。荆佛儿身为主将近水楼台,现在收了五六个姿容俏丽、性情温婉的女人在房中,要他为了一棵大树放弃一片森林,痛苦啊。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荆佛儿已经为了男人的尊严和是否枯守一棵大树的问题伤透了脑筋。

崔莺儿见他一直沉吟不语,脸上挂不住了,她还以为荆佛儿是不敢同蒙古最顶尖的勇士较量骑术、箭术和摔跤功夫。自己刚刚还对成绮韵夸耀自己的部下如何了得,这一下还不被成绮韵暗中耻笑?

崔莺儿把脸一沉,说道:“怎么?你是怕了朵颜三卫勇士的厉害,还是担心征服不了银琦女王啊?”

“嗯?”荆佛儿听到崔莺儿这么说,一股火气冲了上来,他把胡子一掀,牛眼一瞪,唾沫横飞地道:“怕?属下怎么会怕!他们的武士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土鸡瓦狗!银琦女王了不起么?我征服得了草原上性子最烈的马,还征服不了她一个小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敢不乖乖的当小媳妇儿,我一天打八遍!”

成绮韵的眼睛有点发直,她清了清嗓子,对崔莺儿干笑两声道:“呃……莺儿妹妹,我觉得……封雷将军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阿德妮忙不迭点头道:“我同意!”

※※※

杭州,孤山脚下,皇帝行在。

“今天游玩的真开心,啊,身子都走乏了,符宝,回去沐浴一下吧。”唐一仙笑盈盈地道。

“是,我想在林中走走,皇贵妃请先行。”张符宝忙打起精神说道。

“好,永福、永淳、湘儿,咱们走吧。”唐一仙微微颔着,领着三位公主向后院去了。张符宝莫名地一叹,轻轻踏进了竹林。

园林中回廊九曲,鸟语花香,踏着软绵绵的草地,经过一处小桥流水,穿行在阳光疏朗、春风柔和、竹叶婆娑、清香一片的竹林中,耳边鸟鸣泉溅、眼前翠竹摇曳,气氛无比静雅。

衣也翩跹,人也翩跹,眼横秋水,眉如远山。修竹林中,身材颀长纤秀的符宝儿,如风拂杨柳般,娉娉婷婷地带上了几分清淡温婉。

符宝在清泉水边一块半截入水的倾斜怪石上轻轻坐了下来,托着下巴怅然望着湖水中摇曳的红莲,清秀的脸蛋儿隐隐露出一抹春愁。

小妮子有了心事了,在天师府的练丹房被杨凌强吻、在万松书院穿上他亲手为自己所买的衣裳,包括那贴身的小衣,朝夕相对,日久生情,曾经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现在情窦渐开,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不知想过多少回了。

她难以自欺欺人地忽视那四句偈语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悄悄地看着杨凌,已经不自觉地用审视自己未来夫君的感情和眼光去看他,看着他和永福、湘儿谈笑,她在唐一仙身边,那笑会不自觉的发僵,那心会不自觉的发酸,她的心悄悄地沦陷了。

托着香腮,幽幽出神,水中摇曳的倒影,一如她挣扎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了什么而挣扎、而抗拒:“其实……那家伙根本不知道他是我命中的良人,怨他什么?我该怨命么?还是我不喜欢他?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到底喜不喜欢他?”

“唉!宝儿呀,你在自寻烦恼!”符宝儿捡起一粒石子掷入水中,忽然怨恨起自己来。

今天出行,她经过了一处地方,那里,现在是一位杭州豪绅的住处,然而两年前,那里却是杭州镇守太监莫清河的府邸。

看到了那里,曾经淡漠了的记忆忽地一下记了起来,曾经少女时候体会不到的感情现在却细细地咀嚼起来,如潺潺溪流,一涓一滴在心头汇聚成一泓翻滚难平的浪头。

“大人,这里没有坐椅,大人便在这蒲团上歇息片刻吧。”

“何必一定要在佛前就坐?这蒲团难道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哈哈,一个代椅的蒲团儿而已,能有什么门道?”

“你们在搞什么啊,一个蒲团也用来打机锋?”

“不要过去!”张符宝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杨凌那一声厉喝,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她走过去了,莫清河扳动了机关,香案前裂开了,杨凌抓住了她,却被她带向了洞口,一条手臂被洞口生铁的棱角硬生生刮开了一个大口子。

“人家说,钝刀子割肉,那该是生疼的吧?他那是硬生生被折板棱角又硌又刮才撕的皮开肉绽,那该有多疼?”想到这儿,张符宝秀气的眉儿微微地蹙了起来。

鲜血如注,沿着自己的袖筒淌下来,莫公公的人要杀他,他的人挡在前面,而他,始终抓着自己,没有丢下自己去逃命。血,好多,顺着袖管儿流下来,流到颈上、流到胸上、流向大腿……

符宝清晰地记起自己沐浴更衣时,看着那一身已结痂微黑的血迹,惊惧中还带着些爱洁的厌恶,当时只顾着跳进水里把它洗干净,却没有几分对人家的感激。

“宝儿,你好没良心!”符宝对着水中碧绿荷叶旁那张妩媚的脸庞挑了挑眉尖儿,红唇一动一动,无声地道。

一阵恼人的春风吹来,吹的发丝拂在脸上痒痒的,符宝忽尔想到:“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我命中注定要是他的人么?男人……我……我要不要搬回道观去住?”

又是一阵风来,红莲摇曳,绮罗袂起,西湖上的红舫花船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

符宝儿脸蛋儿忽地红了,她啐了水中那比红莲花儿更形娇媚的玉人一口,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提裙欲走,绣鞋儿一滑,险险的就落进水里……

※※※

“我来他书房做什么呢?谢谢他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张符宝自己想想也觉好笑,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的就奔了这里来,幸好他出去了,要不然问上一句,还不把自羞死。

张符宝坐在杨凌那把花梨木团花大椅上,使劲地墩了几个屁股,跳起身来绕过桌子转过屏风,正要推门出去,忽听院中传来说话声,那口音正是杨凌,这一下子慌了起来,心中那股觉醒的不安和莫名的情愫,让她梦游似的走了来,这一听杨凌的声音,却没有勇气见他了。

张符宝四下一打量,立即避到了屏风后边去,闪到古董花架后边蹲了下去,那颗心咚咚跳着,刚刚张开嘴喘了口大气,杨凌就推门走了进来,她忙又闭紧了嘴巴。

“皇上呢?”杨凌一回西跨院儿就问道。府中侍候的人忙答道:“皇上邀了天师来,正在后院向天师请教打坐养生功夫呢。”

“喔!”杨凌领着两个人转身便往书房走,那侍卫又追喊道:“国公爷,方才小天师来过。”

“在哪里?”

“在书房!”

“唔!”

杨凌推门进了书房,见房中空空如也,张符宝并不在此,往书房里间的小卧室看了看也没有人,他便扬声喊了一句:“符宝,你在么?”

张符宝提着裙裾蹲在地上,一声儿不敢吭,杨凌自语道:“已经走了?这丫头有什么事?哦!算了,我们谈正事,你们两个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