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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清离开丁亥城,走过一段路程,便双手贴地,吸纳附近的火气,又是一次地毯式搜刮。

随着火气吸纳的越来越多,赤猿胸中那一朵小火苗,也开始慢慢壮大,而赤猿也愈发平静,老神在在如同入定一般。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余子清的速度很快,慢慢的将沿途所有的火气全部吸纳。

而从高空中俯瞰下去,一片焦黑的大地上,有灰烬覆盖的灰色,以丁亥城为中心,向着四周辐射开来。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丁亥城周围,已经开始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被,在大雨过后,冒出了新芽,生机开始萌发。

三个月之后,余子清再次站起身,便感觉到赤猿胸中的火焰,已经化作了一团赤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赤猿脑袋上的毛发,舞动之间,也开始浮现出火星。

而后呼哧一声,火焰燃起,它的头顶上,赤色的火焰缓缓的燃烧着,赤猿脸上的怒相,也随之消散,化作了一脸平静的样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

余子清闭目感应了片刻,他接触到那些火焰,便感觉胸中仿若有火焰在燃烧,一缕心绪,被其点燃,化作了怒火,在燃烧。

霎时之间,余子清眼前的世界,仿若化作了流光,急速的消退。

他的目光,也仿若看到了封印的最初。

他看到南部泽国,水脉灿烂,妖孽横行,也看到北部,大地干枯,千里赤地。

他看到那一年,流民无数,饿死者无数,也看到有人趁乱,大发横财。

看到那一片混乱之中,有更多的人趁乱搞事。

一团乌烟瘴气之中,他的目光,顺着流光,看到了一个中年人。

看到他的女儿被人抢走,看到他的双亲在逃难路上被活活饿死病死。

直到看到他,终于走到一座城池前的时候,却被当要犯,抓进了大牢里。

他被迫认罪了,然而他不识字,甚至不知道他认的什么罪。

终于,临死的那天,一个狱卒,告诉他。

有个权贵犯了事,而且事不太好遮掩,算他倒霉,跟那个人长的极为相像,就只能让他去替死了。

他满腔怒火,却心若死灰,自知毫无生机。

等到处刑之前一刻,他要吃上最后一碗断头饭的时候,喊了句冤,便被人一脚踢翻了断头饭。

那一刻,他胸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满腔悲愤,一起化作了怒火,他全身的血液,整个人的一切,都仿若在燃烧。

他留下一句诅咒,一头撞死在石柱上。

“愿天降怒火,烧死你们这些人间鬼魅,烧出一个朗朗乾坤。”

他的身躯,他的神魂,他的骨血,统统在火焰之中消失不见,最后,他胸中的一缕怒火,化作一朵小指甲盖大小,好似风一吹就会熄灭的小火苗。

那朵小火苗,从空中跌落,越来越微弱,落地的时候,便已经只剩下米粒大小的一点点。

而后,无声无息的,摔碎了。

化作了一些细小的火星,四散开来。

只是那点点即将熄灭的火星,却点燃了隔壁牢房的一个囚犯心中的怒火。

火焰,开始燃烧了。

火,大火,无法用水浇灭的大火,以缓慢,却势不可挡的姿态,扩散开了。

他看到火焰如同有意识一般,向着一个方向扩散。

跟着,他在县衙后方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户人家,那火焰如同奔腾的大河,直奔这一家而去,火焰将这里点燃,任何的法门,任何的防护,似乎都已经毫无作用。

他看到有一个长的跟那中年人,长的有七分相像的年轻人,被火焰吞噬,在火焰里熊熊燃烧。

更看到一个跟那年轻人也有几分相像的中年人冲了出来,惊恐不已的想要扑灭大火,可是他手中的法门,毫无作用,那火焰是从年轻的体内燃烧起来的。

余子清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最初的冤屈者,王二牛。

县丞赵林,县丞之子赵斌。

他们父子,在火焰之中,被活活净化掉了。

然而那已经点燃的怒火,是如何能拦得住的。

因为城内城外,早就有无数胸中已经憋着怒火的人。

这里早已经是遍地火药桶了,现在那点点火星,点点怒火,便是彻底点燃这一切的引子。

火焰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快,最后已经化作一道火焰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看到这里,所有的画面都仿若被火焰烧毁,目之所及,只剩下火焰。

余子清闭上眼了,轻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良久之后,余子清睁开眼睛,语气里包含着怒气。

“我现在确定了,安史之书的记载也靠不住。

说到底,史书也是人书写的,是人书写的,就一定会有偏向。

什么狗屎天降异火,也不知道是哪个瓜皮执笔,在这粉饰太平。

这他娘的压根就是怒火!

是人祸,一个瓜皮县丞,逼着一个普通人,点燃了胸中怒火,而后引燃了数千里范围内,所有人胸中的怒火。

别说银湖泄地了,就算是倾尽四海之水,也不可能浇的灭众生的怒火。

难怪这个封印里,明明已经没有明火了,却还是没有人敢来化解掉。

因为他们都怕引火烧身,将他们也活活烧死!”

丁卯八十八年,按照大兑的纪年法,这只是丁卯时期刚刚开始的那几十年。

他们不是毫无办法,只是无人敢来而已。

余子清的怒火也快被点燃了,他看着周围的世界,开始坍缩,他都有些后悔化解这里的灾难了。

不值得,这里的灾难,不值得化解。

就得让那灾难一直存留在这里。

若是没有那冤屈,没有那王二牛之前的苦难,他胸中的怒火,也不至于被点燃。

再退一万步,若是这一年,整体大环境就跟牧守常所在的那个年代一样,县守宁死不退,敬忠职守,人民安居乐业。

那王二牛那一丝坠地就要熄灭的怒火,连一颗干稻草都不可能引燃。

眼看着周遭的世界如同画卷一样卷起,余子清看了一眼老羊。

“你是跟我一起,还是我先送你出去。”

“送我出去吧,我不想看到那本书,也不适合看到。”

余子清将老羊送出去,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周围的一切,坍缩回书页里。

看着书页上的字迹,余子清盯着安史之书,冷笑一声。

“丁卯八十八年,天降异火,数千里焦土,炙毙者众,无以计数。

异火诡谲,雨浇不灭,风吹不熄,有神人计蒙氏,自南海而来,抛异宝落于河谷。

银河坠地,拦其去路,灭其火气,化银湖一座,存留于世。

火气尽消,异火却不熄,无面人乙三二,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以待化解。

什么狗屁。”

“你到底算不算是一本史书?”

安史之书毫无反应。

“你这里记录下来的,到底是尚未尘埃落定的史实,还是被人粉饰过的故事?”

“你给点反应,你这若是可以任人更改,随意粉饰太平的故事,那我可没有脸去盖这个章,你爱找谁找谁去。”

霎时之间,便见那一页上,已经开始变颜色的书页,忽然停了下来,字迹之中的血色流淌,鲜艳的让人心悸。

余子清冷笑一声走上前,问了句。

“这条记录是谁书写的?书写史书,都不敢留名,还写个屁的史书,你这安史之书,改成大兑演义得了,当个故事看看还行。”

作为一部名字里都带着“史”字的书,余子清接二连三的嘲讽,它也顾不得装不装了,它实在忍不住了。

当即浮现出几个字。

丁卯八十八年,执笔御史方守义。

“呵呵,还有这种职位?敢让御史来写史书?史官呢?活该你被人篡改的面目全非。”

安史之书被喷的实在受不了了,偏偏它还没法反驳。

封印进去的部分,是根本没法篡改的,因为那就是当时的灾难,他们要是有篡改灾难本身的大神通,也不至于要去封印灾难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异火之灾,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是火焰燃烧之后的场景了,因为这样,根本不会让人经历,让人看到前面的部分。

而余子清却直接将火气全部吞掉了,那些部分,就再也不可能瞒得住余子清。

不然的话,这灾难就不算是化解了。

安史之书不断的颤动着,良久之后,一缕缕血光在其上方凝聚,慢慢的化作一支朱笔。

朱笔自动飞到余子清手中,就像是有人硬塞给他一样。

余子清当然明白这啥意思。

笔给你,你来写。

“我来写就我来写!”

余子清手握朱笔,直接在后面写道。

“丁卯八十八年的执笔御史方守义,放你娘的狗屁,粉饰太平还写个屁的史书。

什么天降异火,这就是人祸。

南部化作万里泽国,北部化作赤地,逃荒逃难者难以计数,殒命者难以计数,荒野之中尽是尸骸。

灾民王二牛,本就灾民,全家惨死,人间惨事,却又被屈打成招,顶替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