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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戎朝小皇帝行礼道:“陛下前来接船,微臣不胜惶恐。”

虽然只是暂时身份,不过眼下他确实是大离礼部官员。

“先生快平身,千万别多礼。”面容清秀的小皇帝连忙扶住他,笑语:

“朕也想念赵先生,昨日好不容易在母后那儿请天假,去府上找您,可是从苏仙子那儿得知您回山上去了,只好失望而归。”

他挠了挠脑袋,“昨夜御书房夜读时,听张先生说,你今日便能回来,于是就悄悄溜出来,接先生你了。”

“张兄?”赵戎微微皱眉,转目看了眼身后的苏青黛。

后者摇摇头,想了想,脆声道:

“子瑜,昨夜是有位姓张的御史来府上找你,好像是说他府上设了场酒宴,想要邀请你前去,说是还有一些其他的书院师兄们也参加,喊你一起去熟悉熟悉。”

她看了眼赵戎脸色,小心道:“不过当时你不在,我没与他多说话,后来这位张御史就去找顾先生他们了。”

赵戎回眸,轻轻点头。

他回来的日期与路线只与顾抑武和苏青黛他们透露过,现在想来,应该是顾抑武他们告诉张会之的。

所以后者昨日便早早得知了赵戎今日回返一事。

至于今日渡口各方势力派人来接船,赵戎倒是没有奇怪。

这趟云海渡船并不只是在寒京停靠,早晨时已经进入大离境内了,赵戎返回的消息逃不过有心人,他此时一举一动,都是整个大离的焦点。

说不得,那位独孤氏太后每天睡觉前,都要听雪蚕等离女仔细讲述完赵戎一日的所有行程后,才安心就寝……

年轻儒生眉头松开。

“张师兄刚认识还以为性子冷淡高洁,现在看倒是挺热络的,这么快就来找在下喝酒……”

小皇帝赞同的点头,“赵先生,张先生他确实是面冷心热,有时候上课虽然对朕严厉,私下相处时却也十分和蔼。”

少年夸了他老师一顿。

赵戎颔首。

他打量了下小皇帝的表情。

只见这黄服少年满脸笑容,心情似乎不错,脸上看不见那一日的情绪残留。

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将当初那句要杀某人的话藏进心里,还是说,只是少年气话。

赵戎笑了笑,那天的事也不再提。

他看了眼停留不走的小皇帝,主动道:“陛下莅临,除了接臣,可还有其他事情?”

小皇帝脸红了红,有点不好意的点点头,小声道:“赵先生,您现在可有空?”

赵戎想了想,点头,“事情是有,不过不急,可以往后稍稍,陛下若有要事,可以说。”

清秀少年看了看左右的人。

赵戎直接前迈一步,单独走出,带着小皇帝走在了前面,与后面的赵芊儿、苏青黛还有弦月离女们拉开了些距离。

二人带头走在官道上。

“陛下现在可以说了。”

赵戎抄着袖子,微仰头,看着前方灿烂的秋阳,阳光落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洁白的辉光。

小皇帝歪斜脑袋,看见这一幕,略微出神。

他小声的语气也不由的变的昂扬起来,笑容和迎面的风一样轻快:

“赵先生,朕……我是逃课跑出来的,那些乐坊司的大姐妹们肯定会通禀母后,母后最近脾气不好,肯定又要罚跪我了。咳咳,我是为了接先生你才跑出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嗯,书上管这叫……这叫……”

少年手舞足蹈,努力的试图想记起某个霸气带感的词语。

“讲义气?”

“对!这叫讲义气!书上的英雄豪杰、男子大丈夫都是这样,咱们读书人也要讲义气。”

小皇帝点点头,松垮着肩膀,语气轻松欢快。

赵戎失笑的摇了摇头。

你确定没有借此出来贪玩解闷的想法?

他伸手做伞,遮了遮阳光,远眺远方宏伟且气极新的寒京城墙。

“嗯很有道理,陛下要微臣怎么帮?嗯,咱们读书人讲义气归讲义气,但也不能太为难人对不对?”

“这是当然!赵先生,我想带你一去趟广寒宫,去母后那儿,咱们一起吃餐午饭,母后很想亲近你,只是你大官也不做,前几日的宴请也推拒……所以,我若是能带你一起去吃饭,母后一定很开心,说不定就不罚我跪了。”

广寒宫便是皇城之中,太后独孤氏的寝宫。

赵戎闻言,没有回答,也回头。

他语气随意道:“这吃饭的要求,是不是你母后交代你的?”

小皇帝摇摇头,想了想,抬头认真道:“母后没叫我带你去,不过我也有点私心,只是前几日她的示好,一直被你推拒,我不想母后伤心,正好又能免罚,觉得赵先生应该会答应。”

赵戎点点头。

前几日,独孤氏她们确实有过私宴的要求,不过他要执行‘暧昧不明反复横跳’的墙头草战略,所以一直没有答应。

另外,去了估计也没什么意思。

独孤氏百分是不会露面的,一起吃饭也是戴面纱和挂珠帘什么的,比传染病隔离还要夸张。

他和她两个人和傻缺一样坐的那么远吃饭,中间一条长长的桌子,菜都不方便夹,嗯,二人还不能夹同一碗菜,是在众目睽睽下,要守礼什么的……

所以过去学习学习皇家礼仪吗?

年轻儒生安静了会儿,忽道:

“那你知不知道,你母后为何急着要亲近我?”

“知道的。”

“哦?”

“是封禅大典的事情,母后说过,成败在此一举,我只有赢了这场封禅大典,才能走出父皇的阴影,成为脚下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

清秀少年转头,左右看了圈这山清水秀、秋高气爽的郊外景色。

年轻儒生略微诧异,语气好奇,“哦?那你就没想过求我帮忙?”

清秀少年仰头问道:

“赵先生,为什么要你帮忙?封禅大典难道不是上天之意吗?是离地先民的英灵在天上选出大离真正的君主?”

“母后亲近你,难道不是希望你能完完整整公公正正的举办大典吗?你负责的是大典仪式。”

“虽然我不太赞成她的做法,毕竟这样做也太不相信赵先生了,偏要刻意来笼络感情,多此一举,还是大人们人情往来、利益交换的麻烦一套,我在书上见到过。”

说着,他垂下眼帘,看着脚下石子。

“不过母后不放心大典,我却也有些理解,毕竟真的事关重大,她说……很多人想至我们母子于死地,明处暗处都有,特别是要注意……两个武夫……”

“母后……很想我就是先民们选中之人,大典能有祥瑞出世,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九天寒宫里的先民们,看的上眼的地方。我……我只不想看见母后伤心,父皇走后,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少年声音有些低沉。

年轻儒生转头注视他,沉默了会儿。

脱下龙袍的他,很像一个普通寒京人家的少年。

年轻儒生微微侧身,看向不远处的皇城建筑,似在眯眼仔细打量:

“那你为自己想过没?你只有赢了封禅大典,有祥瑞出世,以后才能有机会……报断手之仇。”

清秀少年安静了会儿,忽道:“赵先生,你不是说过,这些只能靠我自己吗,难道要全寄托于上天的旨意?去求先民,求……求……求你们暗中帮忙?”

年轻儒生闻言,没回头看他,也没再做声回答。

二人脚步不停,一时间无言。

都沉默往前走。

他们身后,有一大群人安静的跟随。

如此这般,走出十数步,年轻儒生突然停步,清秀少年愣愣回首。

只见那儒生笑若春风道:

“额,咱们该不会要用脚走过去吧,等徒步走到广寒宫,估计菜都凉了。”

少年啊了啊嘴,怔了片刻,蓦笑:

“好嘞!咱们坐车出发!”

……

“对了,你姓李,那名什么?一直没听说过。你喊了我这么久的先生,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李望阙。望阙的望,望阙的阙。”

“……好名字。”

“嗯,外人很少知道。是母后给我取的,她说……以后想送一件礼物给我。”

“嘶,霸气侧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