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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阳:……

一旁的鲁七憨憨地跟着韩阳继续打妖兽。

“难道真要死在这儿了吗?”韩阳心里暗暗想着……

他忽地想起了常和他拌嘴,常喊他“你个畜生”的花晓霜。

“不会,我不会死在这里!”韩阳咆哮一声,好像体内有一股莫名的热血涌动,继而抓着砍刀猛然前冲。

有利爪迎面扑来。

他持刀迎上。

当!!

刀锋利爪交触,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韩阳抬手抓着那狼状妖兽的脖子,砍刀又快又猛地扎下。

咔!!!

狼状妖兽脖子被贯了个洞,飙出一条血箭。

可狼状妖兽却没死,而是猛地一扑,好像根本不知疼痛似的,任由脖子被砍刀贯穿着,继续往前扑出,要撕咬抓着砍刀的韩阳。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掠来,周边空气里卷起一阵狂风。

轰!

狼状妖兽直接被轰飞了出去,又在半空炸开。

韩阳只觉耳膜嗡的响了下,眼皮狂跳,再侧头看去,却见那黑影已经轰然远去,所到之处,抬拳挥手,但凡被触碰到的妖兽,尽皆是飞炸成一团又一团的血雾。

好像泼墨的画家,运着大毫从那朱砂墨砚蘸出血红的墨汁,又尽情地挥洒开去。

好像运钟的僧人,抓着撞钟高高抬起又狠狠落下,撞击在铜钟之上,而扩散雷音。

一道狂暴之气,顿时覆笼了整个战场。

而无敌的身影,则在这战场的每个角落穿梭。

韩阳怔怔地看着这道身影,眼中露出震惊和崇拜之色。

别说他了,所有桃花县里的百姓们哪个曾经见过这等的无敌身姿,一个个都是不动了,傻眼了。

太夸张了。

太可怕了。

一个人的力量,竟能强大到这等地步?!

众人心底生出强烈的敬畏和尊崇之心。

片刻后……

冲击而来的上百妖兽被全部轰杀。

烟尘散去,黑影转身,露出面容,那面容扫过韩阳、祝羽、鲁七等人。

韩阳死命揉了揉眼睛,露出不敢置信之色,紧接着一蹦三丈高,大喊道:“白大哥?白大哥……白大哥!!!”

三个少年都冲了过去,而县民们也纷纷围了过去,其中还有不少认得白山的。

“这不是宋家的姑爷吗?听说出海了,这是回来了吗?”说话之人口中的宋家只是已经离开了桃花县的宋家,而不是逍遥侯宋家。

“是县南的白家娃儿……以前在桥头帮人写书信的。”

“娃儿是真的出息了,这也太厉害了!”

“大哥真是太强了,这是加入了哪个江湖的大势力,学了一身本事吧?”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多谢!”

“多谢啦!”

人们议论纷纷,各种声音响起。

然而,白山看了眼地上不少百姓的尸体,神色却显出黯然,心里没有半点衣锦还乡的得意,他只是慢来了一小会儿,竟就死伤了这许多。

他轻声叹了口气,道了声:“怪我来晚了。”

随后,又道:“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

……

“白大哥,真不怪你,没人怪你,县子里都死了好多人了。这次要不是你,所有人都得死。”

“白大哥……多亏了你让我们去武馆学艺,否则……我们早就死了。”

“白大哥……”

三个曾经的孩子,现在的少年随着白山来到了老屋。

老屋院子外,白妙婵提早从云上下来了,此时也正悠悠走来,毕竟白山并没有打算让人知道他会腾云。

三个少年看到心目中的女神,又纷纷跑了上去,一脸兴奋和开心。

在被女神一一摸了头后,三人都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他们追着那远去的马车,看着车里的白姐姐和白大哥离开……然后音讯无踪,再未回来。

“韩阳还那么调皮和喜欢使坏吗?”

“祝羽是变壮了不少,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瘦了。”

“鲁七还是没变,依然憨憨的。”

三个少年都乖巧地像三只温驯的大狗,任由女神说着。

忽地,鲁七瓮声道:“白姐姐,剩子,狗娃他们,还有好些人……他们都没能活下来……是妖兽、流寇杀了他们……”

这憨厚的少年,神色里都是悲伤,他捏紧了拳头,似乎是在责怪自己没能保护好朋友。

白妙婵还没说话,不远处的篱笆却是打开了,

紧接着,一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声音传来:

“不是妖兽和流寇杀了你的朋友!”

几人侧头,却见是个全身裹着绷带,头发凌乱的布衣壮汉。

那壮汉双瞳有神,正气盎然,好似两盏照亮夜色的灯笼,让心怀鬼祟者都不敢与他对视。

祝羽轻声道:“是晓霜前些日子救回来的一个大叔,在县外的河边遇到的,遇到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

韩阳大大咧咧道:“叔,当时你又不在这儿,我们都看到了,就是妖兽和流寇杀的。”

这布衣壮汉自是岳屠。

岳屠沉声道:“那妖兽和流寇是如何来的?”

韩阳顿时愣住了,祝羽,鲁七也愣住了,白妙婵神色未变,白山却不看那布衣壮汉。

岳屠慷慨激昂道:“天下动荡,起因何处?”

他嗓音里好似藏着风雷和火焰,短短八字,就如同燕赵悲歌之士,手执铁板,慷慨陈词。

然而,篱笆后匆匆走出一个红衣女人。

伍红衣拉着岳屠就往后走,“该换药了!”

……

……

半个月后。

黎明。

农舍里。

夫妻俩正在被窝里缠着。

白山搂着自家娘子睡得正香,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鸡叫。

白妙婵娇躯扭了扭,杏眼微微睁开,很快从迷离的琉璃色变得澄澈清明,她看了看还搂着自己的相公,伸手攘了攘他,“公鸡打鸣了,天亮了。”

白山道了声:“这鸡居然还没被吃掉?”

白妙婵古灵精怪地戳了戳他的脸,“你才被吃掉呢!”

白山本是稍作调息就可以一夜不眠的,但他不喜欢这样,便还是遵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正常生活规律,原本的宋府没了,老屋也变成了病房,两人便住在了老屋附近的一个空房子里。

睡在这等乡下地方,只觉一切都接了地气,比起高贵精致的京城,其实也是别有风味。

人非草木,小夫妻俩本又是感情深厚,在这新的地儿又禁不住地试了几番云雨情,宝玉有警幻仙子授以法门,但两人关了门后却需自行摸索,其中自也有一番乐趣。

白山听到她说天亮,便起了床,见到白妙婵跪爬起来,要去接床榻边的衣裙罗带,他便又转身回去,把娘子按回了床榻,道:“你再睡会儿。”

随后,他就如普通人一般,外出帮忙分粥去了。

他虽是负债累累,可凡间的大米粮食倒还是买得起的,存了不少在芥子袋里,这些日子便是取了出来,交给花晓霜等人。

然后,不少百姓都来帮助,一早便煮了许许多多米粥,搭以简单粥蓬,分派米粥。

白山面带笑容的给百姓们分粥,可他心里却有些迷茫。

他知道这一切苦难因何而来,也知道这一切依然不会终结。

他在的时候,能护住桃花县。

可他若是走了呢,这里又会如何?

现在的县镇就如孤岛,吕师兄若想着寻一处炼丹,那也不是非常困难。

只不过炼丹需得药材们入得丹炉,吕师兄一边要维持着仙人形象,一边又要不动声息地把药材引入丹炉,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

根据长公主所说,吕师兄是被隐士会给拖住了脚步,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炼丹。

“总觉得……对隐士会的好感更多一些……”

白山心底喃喃着。

暮色时分。

白妙婵和花晓霜她们在煎药,救死扶伤。

白山则是看着远处发呆,根据印种,吴王赈灾的队伍还在路上,他还能再继续混一段时间,可这些天他又悄悄去周边转过了,看到了无数悲惨的画面,他只觉心里的火和现在的身份冲突着,矛盾着,故而有些烦恼和茫然。

这种心灵的障碍若是久了,则必成心魔。

忽地,悲壮低沉的笛音从远处响起。

火红的晚霞好像冲天的厚重血河,淹没了一切轻浮的云朵,在静谧的大地尽头流淌着。

这笛音莫名地契合了白山心底的情绪。

他循音而去,却见到了在高丘上吹笛子的岳屠。

岳屠说他是个江湖中人。

他这么一说,白山也就这么一听。

他没再多说,白山也没再多问。

此时,这曲子却吸引了他。

他走到岳屠旁边。

那布衣大汉从外看已是好了不少,但有些伤不是能自然恢复的,即便是伤口愈合了,实力却未必能够“愈合”。

岳屠见他来,却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吹奏着这长笛。

白山看着他,忽地想起小梅姑娘站在高高的巨石上,对着汪洋大海吹着六孔埙的模样。

但小梅姑娘的乐声空灵,哀婉,好像尘埃落定的悲伤。

岳屠的长笛里,却是辽阔,悲壮,好像风雷和火焰被捏在了胸膛里。

这让他又回忆起自己在黑暗里作画的场景。

九灵元虎的九颗头颅都是仰望着天空的,就好像是在地府里仰望仙庭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