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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声哭诉,对他而言,是一种奢望。

赵祯眼眶通红的盯着寇准。

心中哀声问了一句。

‘太师,这是您对朕最后的教导吗?您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朕,江山重担,终究还是需要朕自己挑吗?’

赵祯心中哀声问过以后,带着哭腔,低声道:“朕……允了……”

寇准拉着寇季当即叩谢。

赵祯痛苦的闭上眼,哀声道:“削太师总摄国政一职……削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晋太师为……镇国公……爵列公爵第一等……赐蟒袍玉带紫金冠……赐天子三仪,所到之处,如朕亲临……赐玉牌一面,大宋上下,皆可通行,皇宫禁苑,皆在其列……赐实邑……”

(镇国公,最早出现在北宋末期,是宋徽宗赵佶封给其子赵模爵号,位列公爵第一人。此处借来一用,不喜勿喷。)

说到最后,赵祯有些说不下去了,咬着牙,吸着气对王曾吩咐道:“实邑一事,着内庭商议……寇季封赏,也有内庭商议……”

寇准拉着寇季,再次叩谢。

“臣寇准,多谢官家厚赐。”

深深一拜过后。

寇准起身,对延福宫内所有人拱手一礼。

迈开了步子往延福宫外走去。

寇季赶忙起身,对赵祯拱了拱手,“臣寇季,先行告退……”

施礼过后,紧追着寇准的脚步而去。

赵祯含着泪,缓缓抬起了手,“送寇公……”

延福宫内的众人,齐齐对着寇季的背影再次施礼。

“恭送寇公……”

“……”

一位圣贤,就此诞生。

只是这位圣贤,没有传说中那些圣贤们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当寇季的身影出现在寇准身侧的时候,寇准对着寇季屁股,就是一脚。

“嘭……”

寇季苦笑着任由寇准踹了一脚,道:“祖父,我也是为了你好……”

“老夫知道……”

寇准撇撇嘴,不乐意的嘀咕了一声。

寇季不满的道:“那您还踹我?”

寇准一边往皇宫外走,一边瞪了寇季一眼,哼哼道:“老夫的仕途,算是告终了。可你小子却因此捡了一个大便宜,老夫踹你出出气不行?”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也没捡什么大便宜啊?官家把封赏我的权力,扔给了内庭。依着王公、李公二人的性子,不会给我太高封赏的。”

寇准脚下一顿,喝斥道:“你小子就只知道盯着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也不看看其他的?你就没盘算盘算老夫封赏里面的门道?”

寇季挑起了眉头,一脸疑惑。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蟒袍、玉带、紫金冠都给了……爵位也晋升到了为人臣子的最高处……老夫一死,一个王爵少不了……

到时候,还不是你小子享尽富贵。

难道老夫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跟你分富贵不成?”

寇季一愣。

刚才只顾着看刘娥、王钦若等人难看的脸色了,没留意寇准的封赏。

如今听寇准这么一提,还真是。

以寇准对大宋的功劳,不论是辞仕,还是辞世,封赏都不可避免。

如今赵祯已经把寇准的爵位晋升到了最高处,也赐下了王爵才能配备的蟒袍、玉带。

一旦寇准驾鹤西去,再进一步,那就是王爵。

至于会不会因为皇位更替,出现变故,寇季倒不用担心。

史书上记载,赵祯活了五十三岁,在位四十一年。

算得上是大宋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赵祯在各种荼毒下,能活到五十三岁。

如今寇季帮他规避了各种荼毒,他恐怕会获得更长。

但现在明显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啊。

“祖父……您不难过……”

寇季小心翼翼的陪在寇准身边,试探的问道。

寇准撇嘴道:“难过什么?”

“不伤心?”

“伤心……有一点……官家因为老夫的离去而悲伤,老夫心里挺难受的。”

“……”

寇季愣了一愣,又试探道:“从今往后,您就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了……您心里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寇准鄙夷的看向寇季,“老夫应该有什么感觉,悲痛欲绝?哭的肝肠寸断?”

见寇准确实没有因为离开了权力的中枢而悲伤,寇季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寇准因为卸下了相位,心生闷火,憋出病来。

寇季干巴巴地笑道:“我以为,您会很伤心呢……”

寇准翻了个白眼,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寇季,“有什么好伤心的?老夫是离开了权力的中枢不假。可官家赐给了老夫什么东西,你有不是没听到。”

“有什么说法?”

“回去再说。”

“……”

祖孙二人匆匆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寇府。

一路奔到了书房。

寇准屏退了书房内外伺候的所有家丁、丫鬟以后,语气幽幽的对寇季道:“你知道今日官家赐封老夫的时候,赐的什么最贵重吗?”

寇季坐在寇准对面,沉吟道:“镇国公?”

寇准翻了个白眼,语气沉重的道:“是天子三仪,还有那一面玉牌。天子三仪,那是天子仪仗。也就是说老夫所到之处,地位等同于官家。

那一面玉牌,可在大宋上下任何一个地方通行。

那就是说,老夫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寇季不解的道:“有什么说法吗?”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哼哼道:“天子所到之处,你觉得还有其他人说话的余地吗?”

寇季愣愣的张大嘴,“权力这么大,假的吧?”

寇准冷哼道:“不学无术……官家钦赐的东西,又没有给出其他的约束,岂能作假?以往朝廷赐下王命令旗,那一个在接旗之前,就被套上诸多约束。

虽能借一些天子之权,可也要遵守诸多约束。

可你见官家对老夫有所约束吗?”

寇季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岂不是跟官家并肩了,这还了得……”

寇准哼哼道:“这也是为何老夫在请辞之后,不伤心也不难过的原因。因为老夫发现,老夫请辞以后,权力反而比之前更大了。”

寇季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那我为何没见到满朝文武阻止?按理说,官家要给您如此大的权柄,满朝文武都应该出面阻止才是。

太后、王钦若等人,也不应该无动于衷啊?”

寇准撇着寇季道:“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好处,却没看到坏处。老夫固然得到了更大的权力,但却很难在人前显威。

想要借着手里的权力干涉朝政,多多少少也得请示官家,又或者给内庭递上文书。

而且,还不能经常干涉朝政,不然会引起满朝文武的弹劾。

官家是给了我更大的权力,但老夫却不能恃宠而骄,把手里的权力发挥到极致。

这就是为臣之道,你要好好学学。”

寇季细思了一下,沉声道:“还有这般说法……是我疏忽了……我只想着让您请辞,借此避开太后等人的算计,并且借此获得最大的权力。

却没料到会出现这么大的约束。”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突然咧嘴笑了,“难得你小子失算,老夫也就不吓唬你了,老夫也就实话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