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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身为人臣,自然该匡扶社稷!”

王曾不顾形象的指着寇季鼻子破口喊道。

寇季反问道:“到底是匡扶,还是指点?所有的事情你们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你们只会告诉官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们根本不在乎官家想什么,官家做什么。

我出现以前,朝堂是什么样子?

你们一大群人把持着朝政,告诉官家,哪里出了问题,该怎么做。

而不是听官家吩咐,该怎么做。”

王曾喝道:“我等食君之禄,但君之忧,为君谏言,供君采纳,有什么不对?”

寇季点点头道:“对是对,可你们只让君王听从你们的建议,君王要做什么,你们就集体反对。你们丝毫不给君王自己作主的余地。

君王一旦违背了你们的意愿,你们就各种死谏,各种胁迫。

君王若是因此杀你们一两人,你们就四处宣扬,君王是无道昏君。

你们的做法已经超过了人臣该做的。

你们因此赚足了名声,可是君王却因此背上了骂名。”

王曾怒气冲冲的扯着寇季的袖子出了皇宫,到了宫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红着眼冲寇季咆哮道:“那是一条怒龙,居住在皇宫里,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出了皇宫,那就要翻江倒海。”

寇季在王曾找的无人的茶棚里坐下,冷冷的盯着王曾道:“你们既然要捆绑怒龙,为何不将怒龙捆绑的死死的?

彻底的将怒龙行云布雨的神通拿过来?”

王曾几乎扑到了寇季的面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寇季脸上,“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曹操的做派,大奸宦的做派。”

寇季反问道:“虽然我祖父已经成了圣贤,可是在他执掌朝纲的时候,他的权力和做法跟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心里比曹操多了一份对皇权的敬重。

但权力上、做法上、影响上,却没有区别。

你们其他人跟我祖父做的没有区别。

我祖父只不过是坐的高了一些而已。”

王曾听到寇季连寇准都拿出来批判了,瞬间觉得寇季疯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曾觉得寇季疯了,就不想跟寇季纠缠下去了。

寇季淡淡的道:“你们如果要拿,干脆直接拿过来好了。为什么拿了九成,却留下了一成?

为了维护名声,所以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国家令出二门?

你们既然拿了权力,为何不好好治理这个国家?

反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将一个国家治理的面目全非?

更重要的是,拿了权力,却什么也不做,也不许手里拿着一成权力的官家做。

土地兼并,朝野上下人人皆知。

豪门大户借此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

你们有管过?

我大宋立国到如今,造反多达数十次。

那些百姓为何造反,就是因为豪门大户土地兼并,占了他们的田,逼的他们不得不造反求活路。

如今我大宋打下了偌大的疆土,要给那些没有了田的百姓们分田。

让他们活下去。

可你们偏偏不让。

田拿走了,人也要留下。

难道非要逼着他们造反,你们才会退让?

我想杀几个人,你王曾就左右阻拦。

他们趴在千千万万黎民百姓身上吃肉喝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阻拦?”

王曾惊怒的浑身颤抖,“老夫看得到……”

寇季厉声质问道:“看到了为何不管?你手里没有权力吗?”

“牵连……”

王曾很想说‘牵连太广’,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寇季就毫不留情的道:“你想说牵连太广,要徐徐图之?

重病,要下猛药。

此前我大宋对河西、对西夏、对大理、对辽国,牵连难道不广?

我们若是徐徐图之的话,什么时候才会有今日的大宋?”

寇季随手划了一下汴京城,怒声道:“汴京城里大小官员,都想着徐徐图之。图到最后就不了了之。

我大宋立国到如今,出了多少能臣,出了多少干吏。

一个个不是享誉民间的贤臣,就是贤相。

真要是贤,我大宋怎么可能有今日的磨难。

但凡是治世能臣,哪个不是携手帝王,打造出前所未有的盛世?

没有盛世,算什么贤臣?

没事的时候挑战一下皇室,坐在自己府上写几首沽名钓誉、垂死挣扎的诗词,传扬出去,就成贤臣了?

明明是你们拿了权力不作为,却让人误以为是皇帝不作为。

你们一个个成了贤臣了,没治理出盛世,反倒成了皇帝的错。

千百年后,你们一个个名声赫赫,反倒是皇帝一个个背上了骂名。

别人都赞你们是贤臣,你们真的觉得自己贤吗?

真要是贤,会让君王替你们背骂名?

陷君王于不义,难道是美德?

君王背着骂名,你们却背着贤臣之名,你们算哪门子贤臣?

潘美都比你们贤良。

杨业死在陈家谷,潘美替君王背了骂名。

民间盛传是潘美害死了杨业。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王曾心里清楚。”

王曾已经跌跌撞撞,有些站立不稳。

寇季见此咬着牙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老夫已经在做了……”

王曾中气不足的喊着。

寇季一席话,揭开了大宋文臣身上所有的伪装,将他们的真面目彻底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王曾放眼望去,一个个分外丑陋。

他在里面勉强算是漂亮一点的了。

寇季毫不客气的质问,“成果在哪儿?我入京之前,你们应对土地兼并唯一的手段就是不断的将我大宋的精兵从边陲调遣到中原腹地。

防着百姓,不断的加强力量防着百姓。

他们是你们要保护的人没错,可他们绝对不是你们需要防着的人。

我带着兵马在大宋四边抢了一圈,将他们喂饱了。

如今你再看看,民间还有那个百姓在造反?

豪门大户已经拿走了他们手里的良田了,你们还要不断的增添兵马,吃空他们手里最后一颗粮食。

他们已经饿的皮包骨头了,你们不想办法让他们填饱肚子,反而用尽了手段防止他们从你们手里抢东西吃。

然后将他们压榨干净以后,坐在自己府上自爱自怜的说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杜少陵若是知道你们将他的诗用到这种地方,他一定会割了自己的舌头,一辈子也不说一个字。

免得你们玷污他的名声。”

王曾已经觉得自己眼冒金星。

寇季盯着王曾道:“现在,我要去做你们不敢做的事情,我要去喂饱那些百姓。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拦着?

难道真正吃那些百姓的肉,喝那些百姓血的是你们?

那些所谓的豪门大户,只不过是帮凶?”

王曾以袖掩面,再也没跟寇季说一句话,跌跌撞撞的窜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着车夫速速赶车离开。

今日寇季一番话,对他刺激太大了。

他王曾一生做事都无愧于心。

他自认为官这些年,做了不少有意于大宋的事情。

可当寇季一席话说完,他才清醒,才明白。

他这些年做的那么多事情当中,能拿出来说的,不过两三件而已。

虽然已经超过了大宋九成九的官员。

但他依旧觉得羞愧难挡。

寇季看着王曾踉跄着掩面而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这样。

可他不得不这样。

王曾是他见过的诸多大宋官员中,少有的能臣。

可他太过善良。

虽然他曾经斩首过不少人。

可他杀的都是该死的人。

对于那些处在该死和不该死中间的人,他下不了手。

寇季原以为,王曾知道了他和赵祯的图谋,心里多多少少会放宽一些。

可王曾还是硬不下心肠。

赵祯其实也是如此。

因为赵祯面对江南、河东的那些豪门大户,采用了柔和的方式。

若是寇季处置此事。

要么举起屠刀犁过去。

要么让赵祯另立新都。

以营造新都的名义,强行将江南、河东的大部分贫民百姓抽调空,谁不从杀谁,谁挡杀谁。

寇季不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可当大任背在了身上,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的时候,他也不会留手。

朝廷,顾及的是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以及江山社稷长治久安。

而不是为了一两个人的性命,又或者一两个人的利益,将其他人的生死和江山社稷的安慰致于不顾。

王曾病倒了,病的很急。

赵祯前去探望,带给了寇季一句话。

‘寇季不得探望’。

寇季通过陈琳嘴,知道这话的以后,就知道他一番言论,将王曾伤的不轻。

但是他没有到王府去说软话,更没有去给王曾致歉。

他反而独揽了政事堂的大权,果断的给包拯和韩琦去了一道公文。

遥远的瀚海府。

海风凶猛。

商人们呼喝着舵手快速的收起了布帆,避免凶猛的海风将船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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