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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冷冽的声音在垂拱殿了回荡了许久,才缓缓消散。

杨文广和陈尧咨郑重的应允了一声。

“喏……”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尸山血海降临,所以杨文广和陈尧咨的声音又厚又沉,带着血气。

满朝文武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许多人心里在疯狂咆哮、咒骂,但是嘴上不敢发出一声。

他们心里都清楚。

赵祯,现在需要挑一个人立威,谁跳出去,谁就会成为赵祯的垫脚石。

以前还有人会蠢到跳出去给赵祯当垫脚石。

现在却没有。

虽然赵祯的开口定下的铁律已经触犯了他们大多数人的利益,但没有人愿意舍己为人,去当探路的探子。

满朝文武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就像是悼念死去的亡者。

针落可闻,十分诡异。

赵祯见满朝文武如此对待他,心里怒火中烧,脸上却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盯着满朝文武道:“朕知道朕今日失态了,朕只是想借此告诉诸位,食君之俸,担君之忧。诸位应该帮朕治理好江山社稷,而不是借着朕赋予的权力,上下其手。

朕能给你们权力,便能将权力拿回来。

还能顺手拿走你们的命。”

满朝文武垂首不语。

赵祯再次开口道:“朕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赵祯说完此话,甩着衣袖,冷哼了一声,离开了垂拱殿。

赵祯一走,垂拱殿里的压力一去,瞬间炸了。

王曾率先开口,他盯着寇季吹胡子瞪眼的道:“八方交子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明明知道那些人是无辜的,为何不帮他们求情?”

“杀人、分尸、放火,也算是无辜?朝廷又不是没有设立地方衙门,百姓们又不是没有告状的地方,出了事情,不先去衙门告状,反而动了私刑。

若天下人人如此,那朝廷还定制国法干什么?

干脆烧了国法、撕了律令,推行老庄之道,无为而治好了。”

寇季抱着朝笏没有开口,王曙语气冰冷的怼了王曾一番。

王曾怒不可止的冲着王曙咆哮,“他们中间一些人罪不至死……”

陈执中长叹了一声,凑了过来,对王曾拱手道:“王公,下官以为官家处置的十分妥当。要知道,当初蜀中交子铺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百姓们并没有冲入蜀中交子铺,杀人、分尸、放火。

他们全部都去了衙门,堵住了衙门,请朝廷主持公道。

此举虽然有些不妥,但是比起杀人、分尸、放火,要善良了不少。

蜀中百姓都知道遵守国法,天子脚下的百姓却不知道遵循国法。

如此行径,自然得重处。”

陈执中话音落地,陈尧咨大大咧咧的凑了过来,瓮声瓮气的道:“照我看,全都该砍了。天子脚下罔顾国法,全部都该死。”

王曾恼怒的瞪着陈尧咨,“你?!”

陈尧咨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你什么你?今日你宽恕了他们,让他们占了便宜,明日他们就敢闯出更大的祸端。

到时候,官家的性命恐怕也会受到威胁。

比起官家的性命,汴京城一城人的性命算不得什么。”

王曾愤怒的指着陈尧咨,“你罔顾人命!”

陈执中缓缓摇头,对着王曾正色道:“王公此言差矣,太祖、太宗、先帝、官家,对汴京城的百姓一直十分宽容。

百姓们侵占皇田,甚至违背朝廷的律令在汴京城占地盖屋,皇家都从没有怪罪过。

皇家对百姓可以说十分宽容。

但百姓们却没有将其当成恩典,反而觉得皇家好欺。

侵占皇田、占地盖屋可以说是变本加厉。

西瓦子市一条可供四车通行的大道,如今被百姓们侵占的只剩下了两车通行的道路。

由此可见,百姓们放纵不得。

今日百十人聚众杀人放火,朝廷宽恕其中一大部分人。

明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明火执仗的杀人放火。”

陈执中一席话说完,王曾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陈执中说的没错。

汴京城内违章建筑很多。

起出汴京城内出现违章建筑的时候,皇帝不忍心损坏百姓的利益,宽恕了百姓。

然后百姓们就毫不客气的开始了疯狂的违章建造。

如今汴京城内违章建造多的令人发指。

许多违章建筑都是火灾的祸源。

因为违章建筑起火,引起的大面积火灾,在汴京城每一岁都会发生。

更过分的是,一些违章建筑居然公然违制。

有汴京城第一楼之称的樊楼,曾经有一段日子,主楼的高度超过了皇宫里所有的宫殿。

若不是当时的权开封府知府亲自攀上了樊楼顶部,锯了樊楼顶部的兽头。恐怕违制的行为会一直持续下去。

陈执中借此阐释放纵百姓的后果,王曾真的无力反驳。

眼看着六部之中,有三部尚书站在寇季身边,替寇季说话。

王曾两眼有些发黑。

他意识到寇季大势已成,再也没人能阻止寇季做任何事。

王曾心里哀嚎了一声,以手扶额,失魂落魄的往垂拱殿外逃去。

除了王曾的几个门生外,没人关注王曾。

满朝文武更关心的是赵祯刚刚金口定下的铁律。

“寇相,官家突然定下如此律令,这可是要逼死人的啊?”

“对对对,会死很多人……”

“下官等人也知道家中仆从从商不对,可下官等人皆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朝廷发的那些俸禄,根本不足以养家,下官等人又不愿意从百姓们身上贪钱,所以只能借着商贾之道,赚取一些散碎的钱财,贴补家用……”

“……”

满朝文武将寇季团团围住,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寇季淡淡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很久以前寇季就知道,但凡是能入垂拱殿的官员,没几个要脸的。

所以对于他们流露出的丑恶嘴脸,寇季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他们没人在意,官员从商对朝廷的伤害有多大。

也没人在意,唯一能帮他们一把的王曾,已经黯然离开。

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以及依附在他们门下的那些豪门大户、富商大贾的利益。

寇季在他们吵闹声小了一些的时候,淡淡的开口,“官家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你们总不能让官家把话吞回去吧?

你们也别怪官家下狠手。

问题的关键还在你们身上。

若不是你们贪得无厌,阻拦了皇家做生意,自己借着职权的便利大捞特捞,官家也不会生气到这个份上。

你们既然选择了吃独食,就应该有吃独食被抓的准备。”

文武们听到寇季此话,一个个脸色十分难看。

寇季的话不错,怪只怪他们自己,做人两面派。

面对官家是一个样子,私底下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以前大家互相遮挡着对方的丑态,不让官家瞧见。

如今有人掀开了大家的面具,让官家看到了他们的丑态,官家自然不会对他们手软。

文臣们还想开口,寇季却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官家说三日,那就是三日,不会多一日,也不会少一日。官家今日给枢密院和兵部下的是军令,军令如山,诸位应该清楚。”

文臣们冲着寇季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垂拱殿。

文臣们一走,武臣们齐齐凑上前,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寇季。

他们没文臣那么多花花肠子,所以很希望寇季这个从武臣中走出来的聪明人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寇季瞥了他们一众人一眼,略微叹了一口气,“两日后我会给你们一条活路。”

“现在说不行吗?”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寇季翻了个白眼,“现在说?好让你们传的满大宋都是?赶紧滚蛋,不然回头不告诉你们。”

武臣们一个个对视了一眼,猛点着头,往垂拱殿外跑去。

陈执中、陈尧咨等人对着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垂拱殿。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询问寇季,为何会对武臣另眼相看。

他们心里都清楚,赵祯和寇季要借着兵马压制文臣、压制大宋的其他豪门大户,自然不可能将武臣们往绝路上逼。

等到垂拱殿内就剩下了寇季一个人的时候。

陈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二人都没有言语。

陈琳只是躬身一礼,便往垂拱殿后面走去,寇季迈步跟上。

二人出了垂拱殿,一路走走停停,到了赵祯最喜欢待的一座偏殿内。

一进偏殿,就看到了赵祯正在里面提笔挥毫,脸上毫无刚才的怒气。

待到寇季入了殿,赵祯放下了笔,看着寇季平静地问道:“都走了?”

寇季点点头。

赵祯吩咐陈琳给寇季取了个座椅,坐定以后,赵祯问道:“四哥觉得他们会不会反击?”

寇季沉吟着道:“很快就会反击……”

赵祯点着头道:“朕也料到了他们会反击,所以才让四哥留下,陪着朕一起看看他们会用一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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