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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季一席话说完,王曾脸色十分难看,他咬着牙道:“老夫承认,老夫等人加起来,也不如你……”

说完此话,王曾也不再隐瞒,他恶狠狠的道:“但皇权必须约束,若是不约束,让皇帝由着性子治理江山,迟早会涂炭生灵。

老夫知道你心里对汉武帝刘彻那一套王霸之术非常推崇。

刘彻是将大汉推上了顶峰,可民间百姓并没有因此富裕起来。

所以汉因强而亡。”

寇季质疑道:“可你们分走了一部分皇权,却也没有让百姓富裕起来。你们只是让自己富裕起来了。你们只是从皇帝手里拿走了权力,然后将皇帝压榨百姓,变成了你们压榨百姓。

所造成的后果远比皇帝压榨百姓要大,从而也导致了民间造反者频出。

更可悲的是,你们做错了事情,还不知道悔改,只是想尽办法维持着大宋这一条破船摇摇晃晃的前行。”

王曾听完了寇季一席话,脸色更加难看。

王曾咬着牙道:“老夫跟他们不一样。”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你是跟他们不一样,可像你这样的官员,朝野上下又有几人?你若是政事堂以外的官员,你做好了自己的一切,坐看江山败亡,坐看蛀虫们疯狂的啃食大宋。

也无可厚非。

可你是政事堂的相爷,你有责任扭转大宋现在的局面。

你推卸不了。”

王曾有些气虚的道:“老夫在做……”

寇季反问道:“在做什么?好言相劝吗?告诉那些吃惯了人肉喝惯了人血的士大夫,让他们改吃素,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

你又不是什么稚子,你应该清楚,你帮他们吃肉喝血,他们就听你的,你一旦违背了他们的意愿,他们就会和你反目成仇。

官家仅仅不让他们从商,他们就掀起了如此大的一场变局,差点让汴京城出现了叛乱。

你若是不让他们吃肉喝血,你信不信他们会生吞了你?

我知道你老倌心怀家国天下,不愿意看到杀戮过甚。

但你也应该明白,什么叫做重症要下猛药。

现在,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些,因为就算你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我和官家的意志。

该杀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该活的人,一个也不会死。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老倌为何在辽阳府见过我以后,就经常跳出来为难我?”

王曾痛苦的闭上眼,咬着牙道:“你和官家没有敬畏……”

寇季没有言语,盯着王曾。

王曾再次开口,“你和官家对人命没有敬畏,必须约束。你们本来就手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若是不加以约束,让你们放开了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寇季皱眉道:“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王曾猛然睁开眼,瞪着寇季质问道:“老夫若是不阻止,金水桥门口那些被人教唆的百姓能活?”

寇季坦言道:“不能!”

王曾厉声道:“那你还说你不嗜杀?他们只是被人教唆,罪不至死。”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王曾喋喋不休的道:“官家是龙,行云布雨,降下雷霆之怒,那是他的权力。所以官家即便是嗜杀一些,老夫也能容忍。

但你身为宰执,不仅不约束官家,杀性反而比官家大,老夫就难以容忍。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加上你寇季从旁协助,百万怕是都挡不住。

那些都是我大宋的百姓,不是域外的蛮夷。

我们可以对蛮夷兴王霸之术,甚至绝户灭族都在所不惜。

但是对于我们宋人,要始终保持一份仁慈。

罪不至死的就应当依照律法裁定,罪不容诛的也得仔细核查以后再行杀伐。”

寇季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你去刑部吧。以后我和官家尽量不动手杀人,要处置任何人,就交给刑部,由你仔细核查,依照国法论处。”

寇季虽然不怎么赞同王曾的话,但王曾的话确实触动到了他。

他和赵祯杀人确实不怎么留情。

一些有机会活的人,落在了他们手上,确实会死于非命。

他和赵祯为了震慑世人,下手确实够狠。

有王曾在一旁盯着也是好事。

他和赵祯杀人杀习惯了,也有人从旁提醒,免得他们二人杀出什么滔天大孽。

王曾听到了寇季的话,仰着头道:“老夫已经决定乞骸骨了……”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淡淡的道:“由得了你吗?”

王曾愤怒的道:“老夫难道还不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可以求去,但我和官家以后杀人的时候,会告诉世人,这是你的建议。”

王曾差点没被寇季这话给气吐血,“世人都知道老夫不是那种酷吏!”

寇季淡然道:“官家印了一千万份邸报,下发到各府、各县、各村。我觉得这是一个有益于大宋的产业。

所以简易官家设立一个书报铺子,将朝廷的时政、要闻,以邸报的行事传达给每一个百姓。

民间蒙学的第一批学子已经到了结业的时候了,以后我大宋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

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大宋所有人都会识字。

书报铺子发行的书报,每一个人都会看懂。

我每天让人在书报上面刊登一篇关于你劝解官家和我下杀手的文章。

你觉得效果会如何?”

王曾差点没被寇季气吐血,他吹胡子瞪眼的冲着寇季怒吼,“你!你!你无耻!”

寇季就像是没听到王曾的话,自顾自的继续道:“顺便将此事告诉那些想求名的老迂腐们,让他们乖乖做事,别乱蹦跶。

不然我就让他们名声丧尽。”

王曾气的从床上爬起来,冲着寇季大吼,“你要做权臣吗?!”

寇季淡然笑道:“没兴趣,等我将大宋扶上了正途,我就会离开汴京城,前往韩地治理我的封地。

我祖父位极人臣,果断抽身而去,因此超凡入圣。

我若是效仿我祖父,在位极人臣的时候抽身而去,我也能超凡入圣。

一门双圣,寇氏一门注定会被人世世代代敬仰下去。

我和我祖父也注定会被后世无穷的子孙奉上神坛,顶礼膜拜,经久不绝。

与此相比,权臣算个屁?

等我老了,坐在权臣的位置上,注定会被你们所有人针对,也会被你们所有人严防死守着。

我还不如抽身而去,站在局外,让你们所有人敬着我。

虽然手里没了权势,头上没了高官高爵。

但所有人见了我,都得躬身叫我一声老祖宗。

我都成老祖宗了,让他们办点事情,他们总不会拒绝吧?

到时候我想干嘛就干嘛,远比当权臣有趣多了。”

王曾听完了寇季的一席话,心里是又惊又气。

他指着寇季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干脆将身子往床上一甩,假装昏死过去了。

一个想要跳出三界外的权臣,他拿人家一点脾气也没有。

寇季见此也不再多留,只是对王曾说了一句,“明天记得去刑部坐衙,刑部尚书回头会调任礼部,礼部尚书陈执中回头会调任到刑部出任左侍郎。”

“老夫才不会做你门下走狗!”

“等书报出来了,第一篇就写上《王公奏请改立商律论》……”

“老夫要去韩地找寇准理论!!”

“哈哈哈……”

“……”

寇季大笑着离开了王府,吩咐马夫驱车回了竹院。

一回到竹院,发现几个学生都在。

一个个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寇季一边带着他们往书房走,一边淡然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赵润有些激动的道:“先生,您前两天太威风了,一人镇一城,吓的满城的人瑟瑟发抖。”

寇季失笑道:“我有什么威风,都是借助将士们的威风而已。若是没有将士们助威,汴京城里没人怕我。”

赵润立马反驳道:“才不是呢……我母后说了,汴京城里能有如此威风者,就您和我父皇。我母后还说了,从我大宋立国至今,有如此威风的大臣,只有您。

即便是昔日权倾朝野的赵普,比您也差之甚远。”

寇季笑着摇头道:“胡说八道……”

赵润倔强的道:“我觉得我母后说的没错。”

寇季没有搭理赵润,而是看向了王安石和曾巩。

王安石和曾巩一脸正色的盯着他,眼中充满了敬重。

寇季笑着道:“有没有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

王安石毫不客气的道:“有!”

曾巩十分谦逊的道:“不敢想!”

寇季哈哈大笑,“无论是你们敢想,还是不敢想,都不要想。我这么做,全赖官家的信任。

你们要是学我,会死的很惨。”

王安石认真的道:“我觉得是先生的功劳摆在那儿,没人敢不敬。”

曾巩深以为然的点头。

寇季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领着他们到了书房,给他们布置了课业以后,让他们去学习。

寇季自己坐在书房里,琢磨起了商律,同时关注起了汴京城外的动向。

大宋以前的商律十分简单,且大多数都显得模棱两可,里面能钻的空子多的吓人。

寇季和赵祯与其说是修订商律,不如说是再造商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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