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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就是让我天天往外边跑,也还得跑得动才行!”赵戴文又横了他一眼,悻然回应。

被勒令回家读书养气,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然而阎锡山毕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也没暗中派遣人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从某种那个程度上说,阎锡山先前对他的处罚,根本就是好朋友间的逗气。气消了,处罚也就不了了之了。整个晋绥军上下,谁也不会当真。

既然谁都没有当真,赵戴文自然也不能老揪着此事不放。随便发泄了几句之后,便顺水推舟地进了窑洞,坐在了阎锡山命人专门给自己准备软背靠椅上,一边四下打量,一边低声问道:“就咱们几个人开会么?是不是太少了点儿?!这可不是该做重要决策的样子!”

“其他人都不在总部!”阎锡山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回应,“并且今天要商量的事情,也不太适合让太多人知晓!!”

“嗯?!”闻听此言,赵戴之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给阎锡山做了半辈子军师,他最喜欢参与的,就是那些看上去挑战难度比较高的事情。特别是到了晚年之后,对太寻常的政务和军务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只愿意偶尔出手管一管别人处理不了的难题。

“是骑一师那边出了些问题!”阎锡山了解赵戴文的秉性,也不耽搁时间,迅速将话头转向主题。“师长赵瑞谎报军情,我派去的军政卫负责人非但没起到任何监督作用,反而跟他一道勾结起来写假报告骗我!”

“骑一师?!”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赵承绶立刻站了起来,将身体挺了个笔直,“卑职治军无能,请老总惩罚!”

骑一师在编制上隶属于晋军骑一军,而骑一军又是他赵承绶起家的老底子,第七集团军的骨干。虽然师长赵瑞并非他亲手提拔,但出了这么个孽障,作为上司他的仍然难辞其咎!

然而阎锡山今天却不想借机敲打他这个得力臂膀,轻轻扫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赵瑞是赵瑞,你是你。你们两个又不是亲戚,他蓄意欺骗我,!与你没什么关系!”

“卑职,卑职……”赵承绶满头大汗,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在经历了商震的出走和傅作义的自立门户之后,晋绥军体系之内,对忠诚度的要求就提到了第一位。特别是最近两年,阎司令长官对属下忠心尤为看中。你可以克扣军饷,也可以打败仗,这些都可以原谅。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蓄意欺瞒!一旦出现类似苗头,立刻重手惩处,绝不姑息纵容!

“百川说没你的事情!就是没你的事情!你心里不必负担太重!”见堂堂一个集团军司令紧张成了这般模样,赵戴文心中好生不忍,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拍打赵承绶的肩膀。

“次垄先生,我,我平素对手下疏于教导!所以,所以才会滋长了赵瑞的狼子野心!无论老总怎么处罚我,我都心服口服!”赵承绶感激地看了老人一眼,继续大声表态。

无论阎司令长官打算没打算追究自己的责任,该说的话,自己却必须得说到位。眼下不是北伐出晋那会儿,也不是中原大战之前。那时候,整个晋绥军上下都洋溢着蓬勃朝气,阎司令长官也能做到知人善任,宽厚仁慈。而现在,随着李生达被暗杀,李服膺被枪毙,晋军的高级将领再见到自家的阎老总,心中难免会涌起一股莫名的畏惧感。即便像赵承绶这样的左膀右臂,也不敢保证哪天阎司令长官会不会来个壮士断腕,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注1)

赵戴文见此,心里愈发觉得难过。他记忆中的晋绥军,可根本不是这般模样。想当年阎锡山和他密切配合,亲手打造了这支北方雄师。从太原一直打到北平城下,将士用命,所向披靡……

想到这儿,老人再也忍不住。用力推了赵承绶一把,大声命令,“坐下,我说没你的事情,就没你的事情。百川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满脸青黑的阎锡山,摇着头说道:“百川,赵瑞和邹占奎两个联手作假,行为固然可恶。但是,你难道一点儿都不以为,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太害怕你的缘故么?百川老弟啊,你如何治军,照理儿我不该多加干涉。但咱们晋军,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啊!”

注1:中原大战之后,阎锡山受打击太重,心性大变。对麾下将领也不再是推心置腹。他的老搭档商震愤而出走,晋军十三太保当中的十九军军长李生达因为倾向南京政府,被阎锡山指使卫士刺杀。另一个太保,六十一军军长李服膺率部抵抗日寇十余日,奉他的电令后撤,为了应付全国舆论,居然被他下令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