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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炸城?”没等王克柔把图画清楚,毛贵和傅有德二人已经猜出了朱八十一的用意,异口同声地打断。

不待朱八十一解释,二人接下来又凭借各自作战的经验,大声反对,“一丈厚的土城墙,连炸十几次都未必能炸得塌。并且每次凿城放火药的时候,弟兄们都得顶着守军的滚木礌石上。整体算下来,死伤并不比蚁附低多少!”

“毛总管说得极是!末将在追随我家赵总管攻打睢阳时,连续炸了二十几次都没能把城墙炸塌。最后,还是靠弟兄们蹬着云梯爬上去,才解决了战斗!那边也是这种黄土夯筑的土墙,看上去没砖面儿的城墙结实,却特别能扛炸!”

“兵贵神速。你即便最后能将城墙炸塌,前后加起来恐怕也得三四天时间!”见傅有德跟自己想法一致,蒙城总管毛贵继续大声提醒,“而守军的士气如果都像这位王兄弟说得一般差,蚁附攻城,估计还会更快些。充其量过后给阵亡的弟兄家里多发些抚恤便是!”

“末将不才,愿意带领麾下弟兄去拿下此城。请大总管派人用火炮压制一下城头上的床弩和弓箭手就行!”傅有德想了想,又大声补充。

总而言之,他和毛贵两个,都凭着各自的实战经验,认定了用火药炸城墙这个办法不靠谱。而遍观红巾军以往的战例,除了芝麻李当初攻打宿州时,曾经用火药炸塌了城墙之外。其余,包括朱八十一在内,都没有过爆破成功的先例。

朱八十一当然知道毛贵和傅有德二人都比自己的破城经验丰富,然而,若论玩火药的水平,六百年后的人类,绝对能甩六百年前的祖先好几百条街。所以,只是出于礼貌,他认真地听二人说了一阵,然后笑了笑,轻轻摆手,“二位兄弟说得都有道理,但是二位有所不知,自打上次让弟兄们冒死钻臭水沟,朱某就苦心积虑,琢磨着下一次再遇到同样情况该如何处理。并且为此专门打造了一整套家伙,用来对付各种城墙。二位不要着急,先让弟兄们扎了营,用了战饭。今天傍晚之前,朱某绝对让二位亲眼看到,这宝应城是如何被我淮安军拆掉的。”

“真的?你居然专门为炸城墙制作了神兵利器!什么东西?方便的话,赶紧拿出来让哥哥我看看!”毛贵根本没注意道“炸”和“拆”两个字的差别,愣了愣,反对的话却果断地憋回了肚子里头。

别的事情他可以怀疑朱八十一,唯独制器一道,在他眼中,朱八十一绝对是天下绝顶高手。并且绝对是高到旷古绝今,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步那种。

傅有德虽然对朱八十一的话将信将疑,却也知道如今红巾军中的所有神兵利器,全是出自眼前这位朱大总管之手。所以迟疑了片刻之后,也笑了笑,拱着手说道:“原来朱总管早就胸有成竹,是末将多虑了,请大总管勿怪!”

“二位说这话就见外了!”朱八十一神秘的笑了笑,轻轻摇头,“二位也是为了咱们大伙着想。但是朱某却不愿,今后每次遇到坚城,都让弟兄们用尸体去堆。所以才命人打造了几套攻城利器。二位如果想看仔细的话,等会儿扎下营盘,用完了战饭,尽管点齐了各自麾下的精兵到距离东城门口三百步外列阵。待朱某炸开了宝应城之后,剩下的事情,也好就交给二位来料理!”

“好,就如你所说,你们淮安军负责炸城,我和傅兄弟负责进去收拾残敌!”

“愿唯朱总管马首是瞻!”

毛贵和傅有德立刻双双拱了下手,大声答应。

二人都不知道朱八十一准备了什么法宝,所以心痒难搔。带领各自麾下的弟兄扎下营盘之后,草草对付了一口战饭,就立刻点齐了精锐,到宝应城东侧约定的位置列阵待命。

朱八十一体谅到众人的心思,便没做太多耽搁。吃完了战饭之后,也用最快速度把自家队伍拉了出来。

三四万人在城东列阵,宝应城的县令盛昭即便是个傻子,也猜到红巾军准备下手强攻了。赶紧敲起大鼓,把麾下所有能召集起来的力量,全都调到了东门附近。城墙城下忙了个鸡飞狗跳,折腾了好一阵儿,却发现外面没有发起冲锋。愣了愣,从敌楼中探出半个脑袋,满脸诧异地向下观瞧。

只见朱、毛、傅三家队伍在距离东门偏南,正对着两个马脸之间城墙段三百步左右的位置,摆下了三座方方正正的大阵。彼此之间还留着二十多步远的距离,界限分明。在中央方阵的最前方,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搭起了一座指挥台。有个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站在台子上,手里拿着令旗来回摇晃。

“朱屠户在干什么?唱戏么?”宝应县令盛昭皱了下眉,满头雾水。

就在此时,中央方阵忽然分开,有大约两千多人马,推着车子,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缓缓向宝应城的城墙靠了上来。

“他们,他们推的是大炮!天,他们准备用大炮将城墙轰开!”有名从淮安战场逃下来的老兵痞,蹲敌楼附近的城垛后,抱着脑袋,大声惊呼。

“大炮?”盛昭听了微微一愣,定睛细看。果然发现正在缓缓向前移动的红巾军队伍里,有近百辆样子怪异的鸡公车。每辆车的轮子都有三尺磨盘大小,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块麻布。被十几名身穿步甲的壮汉推着,“轰轰隆隆”地向前走。

护卫在炮车正前方的,则是数百刀盾兵,手里巨盾居然有五尺多高,下面好像也垫着两个小轮子,用手推着大步前进。

护卫在炮车左边,则是数百名身穿半身铁甲的汉子。两人一组,肩膀上扛着根长长的管子,手里还拎着几根长长的木头棍子,看上去怪异至极。

“大火铳,他们又把大火铳抬上来了!”敌楼的平台上,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上午的战斗中,守军可是没少吃这种大火铳的亏。甭看其笨重无比,射击频率也跟床弩差不多。可威力奇大无比。所发射出的弹丸足足有核桃大小,任何甲胄都防不住。只要挨上一下,从前胸到后背就是一个透明的大窟窿。

“嘶——,朱屠户真舍得下血本儿!连大火铳都弄出了几百支来!”站在盛昭身边的,是以见多识广而闻名主簿赵肖,嘬着牙花子,低声道。

“大火铳?此物与咱们手中的大铳有何分别?”盛昭听得微微一愣,扭过头,强压着心中慌乱向此人询问。

“这个,大火铳么?就是,就是比小火铳大上一点儿的火铳。”主簿赵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煞有介事地回应。

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大火铳当然比小火铳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见。问题是,朱屠户怎么把火铳造得那么大,那么长,用的时候还不怕炸膛?要是官军也能造出几百支来,往城墙上一架。还用再担心红巾贼的进攻么?直接用火铳从上往下轰便是,十几轮轰击下来,看红巾军有多少人命可以往里头填?

不过涉及到具体制造方法问题,向这位赵主簿咨询,肯定等同于问道于盲。这位最擅长的是画十字架,喊上帝保佑,然后云山雾罩地瞎白活上一大通。真正本事,却是半点儿也无。想到对方平素的表现,县令盛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将目光再度转向城外。

目光刚落在护卫在炮车另一侧的队伍上,他的眼睛便再也移动不开了。那是什么奇门兵器,怎么比大火铳还粗?并且长长短短的,每个人手里拿得都不一样?最令人费解的是,队伍中最前方的两排人,还抬着七八张巨大的板子。一看就是由纯铁打造,黑黝黝在太阳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喂,赵主簿,别画十字架了。那些铁管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认识么?”专门负责贴身保护盛昭的蒙古百夫长哈斯也看得满头雾水,走到主簿赵肖身边,用力推了他一把,瞪圆了眼睛追问。

“应该,应该是一种秘密,秘密武器吧!”主簿赵肖一边画着十字架,一边满嘴跑舌头。“比大火铳管子还粗,就是特大火铳!诸位也知道,那朱屠户是个妖人。什么,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能造得出来?”

“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没问朱屠户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蒙古百夫长哈斯把眼睛一瞪,厉声呵斥。

“是,是管子和铁板!”主簿赵肖被吓得两腿发软,赶紧大声补充。“管子和铁板,管子和铁板搭在一起,可以,可盖房子。我知道了,他们,他们要,要靠近了搭箭搂。用铁管子和铁板搭箭楼,不怕火烧!”

还甭说,他情急之下,蒙得还真有些靠谱。那些红巾军士卒扛着和抬着的,如果换成竹竿、木板和绳索,不就是搭箭楼的材料么?想到此节,县令盛昭再也不敢耽搁,立刻扯开嗓子,大声命令,“床弩,床弩准备。瞄准敌军左翼那些拿铁管子的,给我,给我射!”

“床弩,大人命令床弩射击。瞄准了敌军左翼,射击!”传令兵扯开嗓子,迅速将命令传遍整个东侧城墙。

“是!”两个马脸上的守军答应一声,举起木槌,狠狠敲在床弩的发射机关上。“呼!”十几根一丈半长的弩箭带着风声,呼啸着朝红巾军队伍的左翼扑了过去,速度快如闪电。

然而,此物毕竟不是闪电。木制的弩杆很快就受到了风力和重力的双重影响,颤抖着偏离了既定轨道,或者一头扎进了土里,或者飘起来不知所踪。只有两三支靠近了目标,却被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淮安军刀盾兵用举盾及时地挡住,“咚”的一声,矢锋入盾半尺,矢杆颤颤巍巍地来回晃动。

“嘀——!”走在队伍中的第一军副指挥使刘子云立刻吹响了挂在胸前的铁哨子,将整个队伍停了下来。紧跟着,队伍中就响起了他洪亮的声音,“按原定计划,炮兵以营为单位,就地展开。”

“炮兵以营为单位,就地展开。”

“炮兵以营为单位,就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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