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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长向下看了看,干净利索地点燃炮管尾部的引线,“轰——!”,“轰——!”“轰——!”“轰——!”……

铁管内喷出成排的石头弹丸,数以千计,冰雹般扫向城下的敌军。厚重的藤牌被打得千疮百孔。藤牌后的蒙古弓箭手和两浙毛葫芦兵要么被打成筛子,倒地惨死,要么吓得丢下兵器,落荒而逃。

“掷弹兵,城外三尺,投!”趁着元军攻势出现停顿的机会,副指挥使陈德果断地发出命令。

两排只穿着皮甲的掷弹兵从城墙内侧站起,点燃手雷,迅速像距离城墙三尺远的位置丢了下去。

“轰隆!”“轰隆!”“轰隆!”爆炸声不绝于耳。正在保护云梯的蒙元辅兵们,被炸得东奔西逃,抱头鼠窜。

“辅一营,泼火油!!烧他娘的!”没等爆炸声停下,陈德又迅速下达第三道将令。

一百名壮汉抬着装满猛火油的木桶,快速跑到垛口旁,冲着城外的云梯泼去。将竹子打造的云梯和云梯上惊魂不定的畲族武士,泼得一片漆黑。

另外一个连辅兵则高举着火把,冲到城垛口,朝着云梯投掷。从大食海商手里高价收购来的猛火油,立刻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在云梯和人身上跳起来,快乐地飞上半空,如同一只只出巢的小鸟。

只是,被它们波及的地方,就瞬间变成了地狱。畲族武士和其他蒙元士兵惨叫着,推搡着,徒劳地在身体上拍打着,试图将火焰拍熄。然而,特意混入了硫磺粉和木屑的猛火油,只要烧起来,就根本不可能被扑灭。凡是粘到的地方,也立刻腾起了橘黄色的火焰,明亮鲜活,美艳不可方物。

那是一种充满了死亡味道的美丽,肆虐地在人体和云梯上跳动。无论是皮甲,还是铁甲,只要被溅上一点,就跟着冒起火苗。用手去拍,手掌立刻起火。用兵器去削,兵器也变成火把。从云梯上摔落于地,地面亦跳起无数星星点点。躺在泥土中打滚,泥土也很快腾起浓烟。

“啊——!”一名身穿铁甲的蒙元百夫长被吓破了胆子,掉头跳进了护城河中。滚滚河水,瞬间将他身体的脖颈以下部分吞没。但铁甲上的猛火油却浮在了水面上,继续烈烈燃烧。很快,就将他烧得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了一具焦糊的尸骸。

更多的被猛火油波及者,则顺着浮桥,冲向自家队伍。他们跑一路,火焰掉落一路,很快,浮桥也被火焰点燃,冒起一股股青烟。

“督战队!”距离城墙五百步外的位置,浙东宣慰使董抟霄铁青着脸,发出一道残忍的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渗人的号角声忽然响起。

一队手持擎张弩的探马赤军迅速上前,迎向溃退回来的队伍。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督战队果断扣动扳机,“嗖!嗖!嗖!”一排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

侥幸没死于火枪,没死于手雷,没死于猛火油的溃兵,被破甲锥成片成片割翻。在血泊中翻滚挣扎,死不瞑目。

“啊——”陆续退下来的第二波溃兵被吓得魂飞魄散,停住脚步,倒退着向护城河靠近。

“呯、呯、呯、呯、呯、呯……”城墙上,淮安军的新兵老兵们打出一次漂亮的齐射,隔着护城河,将数十名溃兵从背后射杀。

侥幸未死的溃兵惨叫一声,再度加快脚步冲向自家本阵。

“嗖!嗖!嗖!”又一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将逃得最快的人当场钉死!

剩下的人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夹在火枪和强弩的准确射程之间,不知所措。董抟霄见状,立刻又猛地挥了下手,“擂鼓,命他们过河再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战鼓声,在元军本阵响起,不容拒绝。

手里拿着擎张弩的督战队士卒,弯下腰,用大腿和腰部的力量,配合着拉开弩弦。然后,默默地将一支支弩箭安放在射击槽中,对准百余步远处,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家袍泽。

剩余的溃兵嘴里发出一连串悲鸣,掉转头,再度涌向浮桥。步履踉跄,就像一群孤魂野鬼。

“大人,他们今天已经尽力了!”同知程明仲心软,凑到董抟霄耳边,低声替幸存者求情。

“慈不掌兵。这种然生怕死的废物,留之何用?”董抟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来人,再送十架云梯过去,让他们登城。先上城头者,无论能否站稳脚跟,皆赏铜钱二十贯,官升三级!”

“送云梯,赶紧送云梯过去!”一名千夫长打扮的色目军官,挥舞着钢刀,向被临时抓来的民壮大声命令。

民壮们不敢违扛,忍气吞声地抬起云梯,走上还冒着青烟的浮桥。没等他们抵达对岸,蒙元浙东宣慰使董抟霄又咬了咬牙,低声咆哮,“把所有火炮和弩车给我推上去,瞄准城头。炸,什么时候咱们人上去了,什么时候停下!”

说罢,猛地一提缰绳,策马向后退去,远远退出城上火炮的可能最大攻击范围之外!

注1:畲兵,畲族部落兵。属于生活在两浙和福建山区的少数民族。骁勇善战,宋亡时,曾经抵抗蒙古人十余年,最后才被镇压了下去。元末时,也有许多被当时的官府征召,对付红巾起义。

注2:毛葫芦兵,即由地方士绅出资募集的乡勇。受当时的族权和乡土意识影响,他们的作战意志,往往比蒙元的正规官兵还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