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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夫君原本就不聪明,所以也没想过让别人变聪明!”朱重九笑了笑,一边吃饭,一边低声补充,“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不光有四书五经,周易八卦而已。这些东西,掌握的人越多,对世间的影响力就越大。将来向全天下推行淮扬新政,遇到的阻力也许就更小。”

这句话,他绝对是有感而发。

先前利用手中所掌握的优势资源,还有报纸的巨大传播力,他指挥着军情内务两处,在监察院的一众新儒的蓄意配合下,将老儒们打得溃不成军。然而,经历了这场刺杀案之后,他才霍然发现,先前自己以为的大获全胜,事实上却是两败俱伤。

诚然,那些读死书的腐儒,都是些战五渣。但是,他们所传播的那些理念,却影响了许多战斗力远远大于五十的人。而当这些战斗力大于五十的人,思想出现了混乱的时候,就给了阴谋家和野心家们留下了可乘之机。

徐达避嫌自囚,胡大海生死未卜,自己最为倚重的两员虎将,被隐藏于黑暗中的对手轻松地就给废掉了。而自己到现在为止,或者说整个淮扬大总管府到现在为止,却依旧没弄清楚刺杀案的主谋到底是谁?!

这个打击实在太沉重了,沉重到朱重九每想起来,就忍不住要再度吐血。而要是他不果断采取一些措施,亡羊补牢的话,即便这次能抓到真凶,下次还会有第二个阴谋家跳出来。毕竟儒家那套天地纲常,已经影响了上千年,不知不觉间就深深刻进了许多人的骨髓。任何试图挑战这一套理论的者,都会受到他们本能地排斥。

只有让掌握了新知识,赞同新理念的人,从数量上超过腐儒,新政才可能顺利推行。否则,大总管府即便再努力,恐怕也是逆水行舟。

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朱重九对现实的认识越来越清醒。所以眼下他只能拔苗助长,将自己从另一个时空所学到的知识,加快速度扩散出去。

不光从观星台这个实证角度,还要从传统物理学、数学和化学等理论角度,让更多的人看清楚这世界的真实面貌。让那些不肯跟上时代潮流的儒家,或者阴阳家们,彻底被边缘化。让他们每次开口都被更有学识的人大声嘲笑,他们才再也没机会无法复辟。

同时,当更多的人,尽早地从四书五经中走出来,睁开眼睛看清楚整个世界。新政才能找到更多的支持者。支持者们才会主动地去与已经腐朽的士大夫阶层去战斗,而不是简单的服从他这个主公的命令,亦步亦趋。

想到这儿,他握着双儿的手又紧了紧,笑着补充:“我准备再开一所学院,就叫做华夏大学。所传的不是什么儒家经典,也不是教人止于至善。而是平等和科学。你不是想帮我做事么,不妨就去大学里做个女先生。这样,即便你将来不做武曌,一样可以让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家伙,闻听你的名字就两股战战!”

“夫君!”禄双儿愣了愣,红着脸嗔怪。但想到自己也可以站在宽敞明亮的屋子里,与全天下有学问的人平等论道,她心里也是一片火热。那样的话,自己就不光是朱门禄氏了吧?也没人再敢说自己想牡鸡司晨。除了是丈夫的妻子外,自己依旧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禄双儿。

“你们几个,也可以去大学里头帮忙。”朱重九看了一眼满脸羡慕的其他女人,笑着补充。

“真的?”众女子先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红着脸纷纷摆手,“夫君又说笑了,我们,我们姐妹哪有夫人那本事!”

“不是说笑,是真话!即便做不了教师,你们也可以帮双儿去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总好过每天闷在家里!”朱重九摇了摇头,慢慢收起笑容。

他性子软弱,经常在外界压力下妥协。但同时,他的性子又无比的坚韧,每受到一次伤害,就会更坚定地向前迈出一大步,更坚定地走向自己希望的目标。

推出“平等宣言”是如此,将女人从家庭推向前台也是如此。既然外界没人能理解,自己就先不求理解,先做起来看。总有一天,人们会慢慢发现,这些改变其实没什么不好。慢慢将新变化,也当作老传统来继承和发扬。

“夫君,夫君先吃饭吧!汤水都冷了!”年纪最大的芙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端着勺子的手一直轻轻打颤。

“如果你们不喜欢,也可以继续留在家中!”朱重九伸出另外一只手,扶了一下,然后笑着补充,“反正随你们自己选择。我朱重九既然大逆不道了,我的女人,也不必理睬世间那些庸俗规矩!”

一句我的女人,令众妻妾们彻底动摇。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辈子既然嫁给了一个大魔头,除了也跟着做一堆魔婆魔女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夫君怎么说,妾身遵从便是!”

“妾身愿意听从夫君的安排!”

“妾身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

“妾身……”

转眼间,众女子就收起羞涩,一个低声表态。

“哈哈哈……”朱重九则被逗得开怀大笑,挥挥手,极其嚣张地说道:“这就对了,如果朱某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何谈改变整个世界!来,让人再取些碗来,大伙都坐下吃饭。从今天开始,夫君教你们做一回自己!”

“夫君和夫人用饭的时候……”众媵妾闻听,习惯性地谦让。然而看到朱重九那兴致勃勃模样,又赶紧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有人起身去找来碗筷,夫妻十人你一勺,我一勺,将一盆热气腾腾的汤面分食干净。虽然彼此都只混了个半饱,心中却是无比的温馨。

“你们随便,我先躺一会儿!”吃过了饭,朱重九很随意地跟众女打了个招呼,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重伤初愈,又刚刚呕了一次血,他已经非常疲倦了。但遇刺前后所发生的事情,却走马灯一样在眼皮下打转。

胡大海的儿子胡三舍只是听了算命先生的几句话,就铤而走险。他凭什么就相信,他老爹胡大海,就比朱某更有资格带领淮安军一统天下?

那个第三军团的三零二旅一团长郭秀,为什么要给胡三舍行方便?

他是被人抓到的把柄,不得不开方便之门?还是自己也参与其中?

他过后选择自杀,到底是因为畏罪、负疚,还是为了保护他身背后的某个隐藏得更深的家伙?

那些老儒呢,真的跟胡三舍等人,一点都没有联系么?那他们之间,配合得为何如此默契?

一件件,一桩桩,背后总像隐隐有一条线,将这些事情穿起来。偏偏这条线,他又根本无法理清楚。

正急得额头青筋渐起的时候,却听见禄双儿在耳畔低低的请示,“夫君,夫君睡着了吗?刘知事来了,他要求今晚就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