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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虞等人的周围当即响起一声声惨嚎。

“噗。”

一名府上的帮佣脖颈中箭,一头栽倒在静女跟前。

借助周围一些火把的光亮,静女呆呆看了两眼,忽然“呀”地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将头埋入怀中。

『郑婶……』

轻轻拍拍静女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她,赵虞看着地上的尸体瞳孔微微一缩。

他知道,以往他换洗下来的外衣,都会由静女交给前院的这些大婶清洗。

他环顾四周,只见在方才那一波箭袭过后,方才还围绕着他的众人惊叫着逃离,寻找遮掩之地,但也有不少人倒在了冰凉的地上,捂着被箭矢射中的伤口哀嚎。

而其中,有几人则没了声息,充满惊恐的他们,睁着眼睛,不能瞑目。

弓弩?

府邸里的人大多手无寸铁,与平民无异,那支来自梁郡的军队竟动用弓弩来屠戮?

搂着受到惊吓的静女,赵虞又惊又气。

此时,张季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马成,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马成那夹杂着抽冷气的声音传到了赵虞耳中,赵虞转身看去,却见马成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不愿让赵虞看他背部。

然而,曹安却在旁惊叫起来:“马成,你背部中箭了!”

“要你多嘴?”

马成狠狠瞪了一眼曹安,在后者憋着嘴自觉讨了没趣之际,他转头看向赵虞,见赵虞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他笑着说道:“不碍事的,二公子,只是皮肉伤而已。……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点离开吧。”

见马成说话时中气还算足,赵虞稍稍放下心来,但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前院。

“走吧,二公子。”

张季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赵虞的视线前。

赵虞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也无需再说什么。

混在一群府内的家仆当中,赵虞一行人很快就逃到了内院,只见在内院的庭院上,大约站着三四十个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妇孺,有的是府上卫士的家眷,他们担惊受怕地围聚在一起,也有府上年轻的侍女,相互抱在一起,有人哭泣,有人安慰。

而赵虞的母亲周氏,此刻带着赵虞的兄长赵寅正在安抚那些不安的人。

从旁,忠心的侍女竹紧紧跟随着。

“娘。”赵虞远远喊了一声。

周氏转过头来,快步走了过来,将赵虞搂在怀中,她一边摸着儿子周身,一边关切问道:“虍儿,你没事吧?”

“孩儿没事。”赵虞摇摇头说道:“倒是马成,他为了保护孩儿与静女而受伤了……”

周氏转头感激地看向马成,马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不碍事的,夫人……”

可能是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痛的马成连嘴都歪了。

见此,张季对他说道:“我替你把箭去了吧?”

马成稍一犹豫,点了点头:“拜托了。”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鲁阳乡侯在一群卫士的保护下退到了内院。

见此,庭院内的女眷纷纷围了上前。

“乡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乡侯,那些恶徒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为何要闯入府内杀人?”

“乡侯……”

这七嘴八舌的询问,问地鲁阳乡侯哑口无言。

此时,一名叫做楚骁的卫士暴喝道:“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点!”

得楚骁制止混乱,鲁阳乡侯这才能从人群中走到妻子与两个儿子面前。

夫妻对视了一眼,周氏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情况……很糟么?”

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旋即问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为何不让他们各自逃命?”

说着,他唤来了曹举,询问原因。

曹举沉着脸解释道:“府邸的侧门与后门,外面都有不少军卒守着,轻易难以突围,方才我尝试派几名卫士助他们逃跑,但遭到了阻击,冲出去的人几乎都被当场射死,余下的……怕是也活不成。”

“……”鲁阳乡侯皱着眉头不说话。

此时,公羊先生从赵寅身边走到鲁阳乡侯身边,低声说道:“乡侯,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从一开始这件事就很蹊跷,明明是一个谋反作乱的重犯,可长什么样、多大岁数、什么出身,朝廷派来抓捕的人却绝口不提,直到今晚,突然对我乡侯府发动突袭,在下感觉,对方怕不是要杀人灭口、栽赃陷害。”

鲁阳乡侯皱着眉头苦涩说道:“可是为何呢?无论是这些梁城的军卒,亦或是那个自称童谚的人,我与他们此前素未谋面,谈不上有什么怨恨,他们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公羊先生显然也猜不出头绪,捋着胡须说道:“总之,这件事蹊跷地很,那个童谚……说不好,但我以为,乡侯不可坐以待毙,应当立刻想办法突围,携夫人与两位公子逃入县城或者叶县,寻求刘公与叶公的庇护!”

“……”鲁阳乡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此时,一身鲜血的卫长张纯从前院方向来到这边,瞧见鲁阳乡侯正与公羊先生、曹举二人交谈,他快步走了过来。

“乡侯。”

鲁阳乡侯点点头,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张纯咬牙切齿般说道:“梁城的军卒谈不上厉害,但那群畜生有许多人手,怕不是有上千人,咱们的人挡不住……”

见此,公羊先生立刻将他的提议说了出来,听得张纯连连点头:“对对,突围,集中幸存的卫士与家仆,我护送您与夫人还有两位公子朝叶县突围,倘若叶县被这群畜生封锁了,咱们就逃到郾城去……就像公羊先生所言,这件事不对劲,我亦感觉梁郡的军队根本不是在搜捕要犯,他们纯粹就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

“突围……”

鲁阳乡侯脸上浮现几许迟疑,不忍地看向周围那些女眷与侍女。

“乡侯,顾不得了……”

仿佛猜到了鲁阳乡侯的心思,张纯压低声音说道:“当务之急是确保您与夫人,还有两位公子的安危……”

“呋。”

鲁阳乡侯犹豫了半晌,旋即长长吐了口气,摇头说道:“张纯,若事不可违,你护送夫人与二子投奔叶县,若叶县不可去,便投奔郾城找我老丈人……我要再试试与对面交涉。”

“乡侯?”

“我主意已决。”鲁阳乡侯正色说道。

既然要与对方交涉,自然要提前做一番准备。

鲁阳乡侯当即就命曹举带领卫士到内院的库中搬出府里备用的油坛,将油倒在地上,又取来了被褥等易燃物,堆在一侧以备不时之需。

片刻之后,一群府里的卫士以及一大批府里的家仆,从前院仓皇退到了这边,紧张地排成一列,只见他们有的握着棍子,有的握着草叉,有的握着厨刀,面色惨白,仿佛连手都在抖索。

下一刻,伴随着咔咔咔的声响,一队身披甲胄的军卒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见此,鲁阳乡侯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不顾张纯等人的劝说,推开众人走到队伍前头,大声喊道:“我乃鲁阳乡侯赵璟、赵公瑜,对面的军卒可是童谚都尉率领?……贵军无故杀入我乡侯府,莫非其中有什么缘故与误会?不知童都尉身在何处?可否现身当面一谈?”

话音刚落,对面有个声音便回道:“大人有令,鲁阳赵氏窝藏谋逆重犯,罪同谋反!见即立诛!”

话音刚落,一队军卒朝着人群举起弓弩,扣下扳机。

“嗖嗖嗖——”

弩矢齐射。

“乡侯!”

几名忠肝义胆的家仆奋不顾身地扑倒鲁阳乡侯,但还是无法避免鲁阳乡侯当场就中了两箭,而其余人群,纵使是那些无辜的妙龄侍女,亦遭弩矢无情射杀。

“保护乡侯!”

一时间,人群大乱,但早已得到鲁阳乡侯叮嘱的卫士们,则立刻用火把点燃了地上的油,使之形成了一道阻隔的火墙,旋即他们不断将易燃的椅子、被褥等物丢向那片火海,使那片火海越来越旺,逼得那些军卒亦不敢上前,连连退后。

眼瞅着火势越烧越旺,点燃了两侧的楼屋,曹举眼皮直跳,喃喃说道:“情非得已,赵家祖宗莫要怪罪……”

忽然,他面色一愣:坏了!

而此时,张纯早已趁机将中箭的鲁阳乡侯拖到了后头,旋即背到了北屋屋内。

“夫君?夫君?”

周氏慌张地奔到丈夫身边,就这烛火的光亮,她骇然地看着丈夫胸腹处的箭矢,以及那逐渐染血的衣衫。

“乡侯,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说着这话,张纯伸手便去解鲁阳乡侯的衣衫,却被鲁阳乡侯一把抓住手腕。

只见鲁阳乡侯盯着张纯说道:“张纯,趁那些军卒还未绕到后门,立刻带领众人从后门逃走,可以的话带上其他人,能活一个是一个……”

张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旋即,他挣脱了鲁阳乡侯的手,一言不发地抽出利剑割裂了鲁阳乡侯的衣服。

一看之下,他沉默了。

因为弩矢钉地很深,已经伤及了肺腑。

这样的伤势,是几乎无法在接下来的逃亡中活下来的。

周氏先前就觉得丈夫的态度有点不对劲,直到此刻看到丈夫的伤势这才明白,她只感觉眼前一黑,险些昏厥,幸亏被竹以及静女二女扶住,急切地询问:“夫人?夫人?”

“爹……”

此时,赵寅、赵虞兄弟俩亦围在父亲身边。

纵使是赵虞,此刻亦有些不知所措,而他的兄长赵寅,此刻更是睁大眼睛看着父亲的伤口,攥着拳头,小脸憋地通红。

“我没事。”

鲁阳乡侯伸手扯过一侧的衣衫盖住伤口,旋即用染血的手摸了摸兄弟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