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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上家仆的指引下,李奉缓步走入府内,走向前院主屋。

仅片刻工夫,他便来到了主屋前,此时他便看到屋内的正堂里坐着一位衣着鲜华的中年男子,正是他三皇伯,李虔。

不得不说,尽管他事前就猜到他与东宫的和解必定会让那位三皇叔感到不安,却也没有想到这位三皇伯居然如此果断,当日就带着礼物主动过府前来。

可能是三皇子李虔身后立着的两名护卫注意到了李奉的归来,稍加提醒,三皇子李虔很快也注意到了李奉,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旋即便站起身来。

见此,李奉出于礼数,又或者想要麻痹这位三皇伯,他赶紧上前几步,率先拱手施礼:“不知三皇子殿下到来,竟让殿下在此久侯,请殿下恕罪。”

“……”三皇子李虔微微有些哑然。

此番前来之际,他已预测过李奉的反应,他自以为李奉对他仍怀有恨意,必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而他之所以仍旧前来,也是在做好了这方面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想要试探试探李奉,或者说他六弟邺城侯一家的态度,看看这六弟是否是打算投奔东宫,借助东宫的力量来报复他。

可没想到此刻见到李奉这个侄子,李奉对他居然还挺客气,这让李虔颇感怀疑。

他深深看了一眼李奉,心中思忖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子承,三伯我不请自来,不会使你有所不方便吧?”

“皇子殿下言重了。”李奉笑了笑,吩咐在旁的家仆为李虔更换茶水。

见李奉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李虔也是吃不准这个侄子的态度,他在前者的相请下重新坐回席中,暗中关注着李奉的神色。

而此时,李奉亦在李虔对面的席中坐下,微微带着几分笑容看着后者,仿佛在等着后者开口。

见此,李虔斟酌了一下,微笑说道:“子承,昔日因为身边人的谗言,三伯我与你家发生了些许矛盾……对此三伯我抱有遗憾,一直希望你我两家能够和解……”

听到这番话,李奉暗自冷笑。

他心说,太子李禥与三皇子李虔真不愧是兄弟,狡辩的借口还真是有点相似。

相比之下,太子李禥那狡辩也就算了,毕竟那位太子当初充其量只是推波助澜,并未真的派人针对他李奉的妹妹祥瑞,可你李虔——你怎么敢做这样的诡辩?

饶是理智告诉李奉,为了大局着想他不宜再与这位三皇伯闹僵,他亦忍不住想要怼一句。

只见他先是装作困惑,旋即又露出恍然之色,问道:“皇子殿下指的是这十几年来对我家的处处针对,亦或是您前两年试图派人陷害舍妹祥瑞那件事?”

果然,三皇子李虔被这话问地满脸尴尬。

当然,尴尬归尴尬,这位三皇子倒也没有发作的意思,毕竟他此番前来之前就已做到了某些方面的心理准备,又岂会因为李奉这句冷嘲热讽就立刻动怒呢?

况且以目前的局势来说,他也不想再得罪邺城侯一家。

基于以上原因,李虔自嘲一笑,旋即故作真诚地对李奉说道:“看来子承对三伯我仍心存恨意啊。……这十几年来,三伯对你家确实有所亏欠,其中原因,以子承的聪明才智相信亦不难猜测,但就本心而言,三伯其实并不想那么做……”

李奉听得暗哼一声。

他倒是不怀疑李虔这番话的真实信,也明白李虔这十几年来对他家处处针对,倒也确实是因为他妹妹祥瑞太过于受天子宠爱,从来引起了这位三皇伯乃至东宫的警惕,可那怎么样呢?

这就跟山寇在杀人劫道后的诡辩一样: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也不想杀你,只因你怀揣金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像这样的事虽然屡见不鲜,但可不足以作为解释的理由。

当然,尽管心中已十分不快,但李奉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他此番前来邯郸的目的是与东宫以及眼前这位三皇伯和解。

见李奉没有插嘴,三皇子李虔继续说道:“……请子承谅解三伯的处境,三伯我站在这个位置,没有退路,东宫不会像对待你父亲那般对待我,若我不能进,便只有死。”

“……”李奉带着几分客套的笑容看了一眼李虔。

对于李虔这句话,他倒也不怀疑,毕竟这位三皇伯确实没什么退路——对方不是他父亲邺城侯,他父亲在朝中无权无势,妻族、母族的影响力也一般,除了祥瑞这个女儿,其他倒也不至于招惹忌讳,但这位三皇伯可不同,人家背后可是站在驻军西垂的母族杨家呢。

别看同样是手握兵权,但凉州杨家的情况却与陈太师、陈门五虎截然不同,毕竟陈太师乃是先帝的养子,是当今天子名副其实的手足之臣,尽管天子平日里大多时候都不待见陈太师,但毫无疑问天子最信任的人仍旧是陈太师。

而陈太师也从未做出让天子生的事,从不干涉皇室内事,从不在朝中结党营私,甚至就连五个儿子,也在他的授意下,娶了寻常人家的女儿,总而言之,陈太师在朝中恪守绝对中立,除了忠于国家、忠于天子,丝毫不做他想。

这也是东宫与三皇子从未将陈太师视为敌人的原因,也是性格恶劣如薛敖可以不甩东宫的原因——因为东宫也知道,陈太师与陈门五虎不会成为政治上的敌人。

但三皇子李虔的母族凉州杨家却不同,杨家在政治立场上是偏向前者的,因此他日只要东宫继承了皇位,肯定会对凉州杨家抱持警惕,甚至于尝试去削弱。

同理,只要杨家还在,纵使李虔退出皇位之争,也很难取信东宫。

这一点,无论是三皇子李虔还是他背后的凉州杨家,自然心知肚明。

当然,虽说退无可退,但李虔本人想要争夺皇位,以及凉州杨家也希望外孙、外甥去争夺天子之位,却也是事实。

见李虔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在等着自己的回应,李奉略一思忖,微微点头说道:“三殿下的苦恼,李奉亦能理解……”

“子承能体谅自然最好。”

李虔微笑着点点头,旋即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想着措辞,直到片刻后他忽然问道:“祥瑞现如今就住在那周虎的府上?”

“是……”李奉点了点头。

“哦。”李虔再次点了点头,好似对此有些兴趣:“未出嫁的女子,就这么贸贸然搬到陌生男子府上,这在外人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呀。你父与你母,是打算将那周虎收为女婿么?”

李奉当然知道李虔这是在套他的话,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他妹妹祥瑞与那周虎的事,根本不可能瞒过人——倘若不是准备将那周虎收为夫婿,堂堂公主,怎么可能搬到陌生男人的府上居住呢?别说其他人,就算是他父母邺城侯夫妇也不会答应的。

李奉相信,他昨日去见天子时,大概天子也已猜到了这件事,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没有深究罢了。

当然,究竟是什么原因,李奉也不得而知,或许是陈太师在这件事上的承诺?

他思忖了一下,如实说道:“家父与家母,去年就已见过那周虎,且家母当时还询问了祥瑞的意思……对于周虎,我家中无不满意,自也希望他与祥瑞的事能早日定下来,但……”

他摊了摊手,没有再说下去。

李虔笑着点点头,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对于李奉没有言及的内容,他倒是也不难猜测,无非就是来自两个老头的阻力么。

他思忖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祥瑞与那周虎倒也般配。这样吧,若有机会的话,三伯我替你等向父皇说说情,成就祥瑞与那周虎的好事……”

『不愧是兄弟,这话说得也一模一样。』

听着三皇子李虔那与太子李禥几乎一模一样的承诺,李奉暗自冷笑。

但不可否认,就他们彼此以往僵硬的关系而言,这倒也不失是一个拉近彼此关系的突破口——至于成不成,另说嘛,说到底东宫与三皇子只是想借这件事释放和解的善意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李奉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拒绝,当即展颜说道:“倘若如此,我代祥瑞谢过。”

“那倒不必。”李虔摆了摆手,很直白地说道:“我也不瞒子承,祥瑞若下嫁了周虎,从此搬离了皇宫,对三伯我而言,亦无疑是少了一桩心事……”

『你倒还真实诚……』

李奉脸上稍稍露出了几许古怪的神色。

也不知李虔是否注意到了李奉的异色,他自顾自又说道:“……总之对于你我两家而言,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自然不能算作三伯向祥瑞、向你家的赔罪。不瞒子奉,三伯我今日前来,是想要弥补昔日对你家的亏待,以及对祥瑞犯下的过错,若子承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来。”

“三殿下言重了……”李奉拱拱手正要婉言相拒,却被李虔开口打断:“子承,三伯我今日前来,是诚心想要弥补旧日的过错……还是说,子承不肯原谅三伯?”

“这……”

李奉故作犹豫,半晌后拱手说道:“请三殿下明鉴,一直以来,无论是家父家母,亦或是我兄弟二人,都从未想过与三皇伯为敌。……当然,也不想与东宫为敌。一直以来,我家都只是希望能将祥瑞接回家中……”

“唔……”李虔微微点了点头。

“如今,祥瑞非但搬离了皇宫,还找到了一位称她心意的未来夫婿,怎么说呢,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顿了顿,李奉看着李虔又说道:“不可否认,家母也好,祥瑞也罢,包括我兄弟二人,对三伯你确实有些怨言,但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我家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其实今日就算三伯不来拜访,小侄过几日也会拜访三伯,向三伯解释清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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