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对峙汝南(下)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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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的人能给予信赖、能加以重用,且前途无量,更要紧的是对待手下还大方,以己度人,项宣实在想不出鞠昇、曹戊那些人有什么理由会背叛周虎。
而这,也是他迄今为止并未尝试策反鞠昇、曹戊这批旧相识的原因之一——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当时正忙着对抗王尚德,也没有精力去做别的。
那周虎为何如此‘厚待’他义师的降将降卒?
项宣至今都没有想通这个疑问,相反,去年发生在南阳郡的一件事,反而令他更增添了几分疑惑。
那就是南阳义师的下落。
两年前,陈门五虎的邹赞、薛敖,并南阳将军王尚德,于南阳郡境内击溃了荆楚义师与他长沙义师的主力,就连他长沙义师的渠帅关朔,亦不幸命丧于此役。
当时项宣并未参与这场仗,他只是听后来溃逃至长沙郡的荆楚义师与长沙义师将士所言,南阳义师当时最先被击溃,因此没能赶上荆楚义师与他长沙义师主力的突围行动,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深陷南阳。
那时就连项宣也觉得,南阳义师估计是亡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时隔一、二月,原以为覆亡的南阳义师,居然出现了回光返照的一幕——曾在乱军中不知所踪的渠帅张翟,居然还活着,且抢在王彦对他们展开全面搜剿前,迅速聚拢了仅存的兵力,与王彦率领的南阳军展开了游击。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项宣先是一喜,但旋即,心中的欢喜便立刻冷却下来。
因为他可以断定,就凭张翟剩下那点兵力,根本无法突破王尚德与王彦兄弟二人的封锁,更不可能间跨南阳、南郡两个郡撤退到他长沙郡。
这支残兵败将,注定要覆亡。
随后的事实证明了项宣的判断:当时已驻军南郡荆楚的王尚德,甚至都没有派兵回援,就单凭着南阳郡本土的那点南阳军,王彦便将张翟那点人逼上了绝路。
此后,张翟那股人马就失去了音讯。
有人说,张翟这股兵力被王彦剿灭了,也有人说,张翟率领着仅存的南阳义师投奔了卧牛山,对此项宣既不知具体,也不看好。
想想也是,就算张翟带着仅剩的那些人逃入了卧牛山,没有充足的粮食,又能苟活几日呢?怕是连该年的冬季都熬不过去。
基于这一点,尽管项宣对此感到遗憾,却也不再费心关注这支残存的南阳义师了。
而那一年南阳义师在逃入卧牛山后,也从此失去了消息,大概是在那年的冬季崩解覆亡了。
然而出乎项宣意料的是,那支南阳义师居然熬过了该年的冬季,甚至于在次年——也就是去年的年中,逐步派人在南阳郡境内展开了鼓动,鼓动那些被南阳军强行征收粮食作为军粮的当地百姓反抗官军。
事后得知这个消息,项宣简直惊呆了。
没有粮食的南阳义师,他们是如何熬过整个冬季的?毕竟据消息所言,那些南阳义师的义士们当时仍保持着高度的自律,并未做出抢掠平民的事。
这意味着什么?
这岂不就意味着那支南阳义师并不缺粮呗!
可问题是,他们从何处得来的粮食?
当时有个说法是,那支南阳义师是从卧牛山群贼那边抢到了足够的粮食,但项宣却总感觉这个解释过于牵强。
要知道南阳义师当时就只剩下几千老弱伤卒,既没粮食又没伤药,逃入卧牛山后,饿着肚子、拖着伤躯,居然打赢了卧牛山上的群寇?——倘若卧牛山群寇果真羸弱到这种地步,早就被南阳、颍川、汝南三郡剿灭了。
因此更合理的解释是,南阳义师当时从某种渠道得到了粮食与伤药。
而当时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便是辖地紧挨着卧牛山的舞阳县尉秦寔。
没错,一开始的时候,项宣以为是秦寔暗中帮助了南阳义师,但仔细想想,他就觉得不对劲。
毕竟秦寔只是一名县尉,就算沾了周虎的光,在舞阳县享有极大的权力,也可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偷运一批足以养活数千人的粮食吧?
他可是降将啊!
就算周虎再器重他,起码也得在其身边留几个眼线作为保障吧?
更别说,王庆当时就驻军在召陵,距离舞阳县就只有一日路程,秦寔当真如此仗义?宁可自毁好不容易被赦免的大好前程,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暗中帮助南阳义师?
彼此同属长沙义师,凭着对秦寔的了解,项宣认为他不至于会为了南阳义师做到这种地步。
除非……
秦寔的行为其实并非是冒险。
比如说,他得到了某个人的授意,某个……周都尉。
退一步想,倘若果真是那周虎暗中授意,或者默许秦寔暗中帮助南阳义师,那么,秦寔自然不会被视为背叛而遭到处置……
反正,项宣绝不相信南阳义师能凭他们当时那种凄惨的局面从卧牛山群贼口中抢粮——倘若真有这份实力,何必逃至卧牛山?直接从南阳军手上抢粮不是更快么?
总而言之,尽管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项宣还是怀疑是周虎暗中拉了南阳义师一把。
这是说得通的,毕竟据项宣所知,周虎当年曾欠张翟一个人情,再加上此人对他义师的‘宽待处置’,暗中拉张翟一把,助其熬过难关,倒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那周虎的立场就愈发难以判断了。
这厮……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坐在屋内一张椅子上,项宣仰头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山根。
此时他的耳畔,仿佛隐隐响起了新江东义师那位赵渠帅的建议。
年后,在击退了王尚德之后,他曾与赵伯虎商议进兵的战略,当时,他曾提及颍川的周虎。
记得那时,赵伯虎的神情有些微妙,停顿了半晌才说道:“周虎啊……呵呵呵,赵某也曾听说过此人,也知是个厉害的人物,若能不招惹,尽量还是莫要招惹吧。”
其实项宣也是这么想的:倘若那周虎果真是个自利之人,仅在意其治下的颍川郡,那他又何必去招惹对方,步他长沙义师前渠帅关朔的后尘呢?
当然,他得先验证一下,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抱着‘自利’的想法。
数日后,一支两万人的长沙义师,经江夏抵达汝南郡,领兵大将不是别人,正是项宣昔日的同僚,刘德。
虽然刘德率领的这两万兵卒,其中有一半是年后才在长沙郡征募的新卒,但即便如此,这两万生力军的抵达,也算是让项宣勉强放下了心中那块悬起的巨石。
此时,他终于有足够的底气真正试探一下王庆军的反应,以此判断那周虎的态度与立场。
倘若对方的底线果真是以下蔡为界。
“倘若对面果真是希望以此为界呢?”刘德皱眉问道。
项宣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以此为界,将下蔡以西、以北的县都让给周虎!……眼下颍川郡军态度暧昧,没必要为了区区几个县,与对面撕破脸皮。”
或许是想到了曾经的惨重经历,刘德亦心有余悸地微微点了点头。
次日,也就是九月二十六日,刘德率领一万长沙义师向北往西华县方向而去,摆出了进攻该县的架势。
西华县自然无力抵挡一万名长沙义师,其县令慌忙派人向下蔡的颍川郡军求援。
得到求援的消息后,王庆懊恼道:“那项宣搞什么鬼?莫非他是瞎子,看不出我亦多番忍让么?”
他这话还真不假,倘若他不放水,长沙义师的那些斥候早就被旅狼追杀殆尽了,哪有可能在这片平原肆意往来,甚至暗中窥视他的营寨?
见王庆发怒,周贡主动请缨道:“率领那支义师的只是刘德,并非项宣亲往,无需上部都尉亲自出马,由末将与鞠县尉率军阻截便足以。”
大概王庆也懒得跑一趟,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由你俩去吧,随时派人汇报。……那项宣若是识相还好,若他不识相……”
他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凶光。
“末将明白。”周贡郑重地抱了抱拳。
当日,周贡、鞠昇二人便率约八千兵卒径直前往西华县。
等到二人率军抵达西华县时,刘德军还未在西华县建成营寨——确切地说,刘德根本就没有建造营寨的意思,他纯粹就是想看看,看看此前在下蔡一动不动的颍川军是否会援助西华。
没想到,颍川郡果然来了,甚至于带兵的大将,居然还是他的旧相识,周贡、鞠昇二人。
且不说鞠昇就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周贡更是大将之才,刘德自忖没有把握带着一群新卒击败周贡,遂选择徐徐后撤。
见此,周贡也没有趁机掩杀,只是命麾下士卒示威般远远射了几支箭矢,旋即便驱赶着刘德军南下,直到后者撤回平舆县。
经此试探,项宣也就确认了:下蔡果然就是颍川郡的底线,只要不越过这条线,颍川郡军应该不会与他们死战。
于是他下令在平舆县巩固防御工事,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双方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