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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仲亲自跟那座村庄的老人解释道:“我等乃是赵主父身边的近卫,因逃避叛军的迫害逃亡至此,途中不幸有士卒感染风寒,恳请贵庄代为照顾这些士卒。”

可能是因为蒙仲身边有近两百名信卫军士卒的关系,村庄内的老人虽然心中并不情愿,但却不敢拒绝。

不过,待等蒙仲等人凑了钱财,又交付了两柄利剑作为酬劳后,那座村庄终于答应照顾那十几名感染风寒的信卫军士卒。

为了保证那十几名感染风寒的信卫军士卒的安全,蒙仲又额外留下了三名并无症状的士卒,防止那座村庄内的百姓反复。

随后,在逐一嘱咐过那些士卒安心养病后,蒙仲这才带着赵主父等人重新上路。

然而颇为无奈的是,仅仅半日左右,便又有二十几名士卒相继出现了发烧、呕吐、头晕等症状,而遗憾的是,这附近并未找到有人烟的村庄。

无奈之下,蒙仲只能将这二十几名士卒安顿了旁边的山林里,额外派了三名健康的士卒照顾他们。

待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赵主父身边就只剩下了寥寥四十几名信卫军士卒。

而更糟糕的是,在当日的晚上,乐续、向缭,以及其余十几名信卫军士卒,亦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无奈之下,蒙仲唯有唤来族叔蒙鹜,希望蒙鹜带着乐续、向缭以及另外十几名信卫军士卒先在附近一带找地方养病,待乐续、向缭等人的病情稳定之后,再想办法逃回宋国。

为了保证蒙鹜、乐续、向缭以及其余十几名信卫军士卒的安全,蒙仲留给他们五名健康的信卫军士卒,这使得当夜赵主父再次启程时,身边就只剩下二十几人。

因为这些事,庞煖对蒙仲有些不满,因为在庞煖看来,目前当务之急是保证赵主父的安全,但遗憾的是,纵使他不满于那些健康的信卫军士卒离队,却也没有一名信卫军士卒听从他的命令。

相比之下,赵主父的态度就很乐观,在赵主父看来,倘若他们此番注定要被牛翦麾下的骑兵找到,有四十几名信卫士卒在旁,或者只有二十几名信卫军士卒在旁,这有什么区别么?

相反,人数减少之后,剩下的人就个个都有战马,这反而加快了速度。

见赵主父都这么说了,庞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十一月初九,即成功从沙丘行宫逃离后的第三日,赵主父带着蒙仲、乐毅、蒙遂、蒙虎、华虎、穆武、庞煖、剧辛、赵奢以及其余二十几名信卫军士卒,骑马快速朝着高唐邑方向逃离。

然而不幸的是,在下午的时候,他们便被张嵇率领的一千名骑兵给追上了。

不得不说,当时张嵇也很意外,因为他这两日已经刻意放慢了麾下骑兵行军的速度,故意带着他们在不可能藏人的地方瞎转,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追上赵主父、蒙仲一行人——他并不知道,为了安顿那些感染风寒的士卒,蒙仲等人亦浪费了许多时间。

既然看见了,那张嵇自然就不好再故意拖延,只能下令追击。

而赵主父、蒙仲等人,也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于是乎一方逃、一方追,两拨人马在这片地势平坦的雪地上展开了逃亡与追击。

遗憾的是,区区三十人,自然跑不过千名骑兵,在追赶了近半日的后,张嵇麾下的骑兵死死咬住了赵主父一行人。

更要命的是,途中赵主父代步的战马竟然累毙于途中。

在无可奈何之际,蒙仲保护着赵主父躲入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中。

很快地,张嵇麾下的骑兵便将这片树林围住,且张嵇亲自带着约三百余名士卒入林搜查赵主父等人的踪迹。

为了欺骗追兵,蒙仲等人放弃了战马,让那二十几名战马朝着东边狂奔。

但遗憾的是,此举虽然骗过了不少张嵇麾下的骑兵,但却似乎没能骗过张嵇本人,只见他翻身下马,仔细检查了雪地上的脚印,旋即,他的目光便看向了赵主父等人藏身的位置。

而要命的是,由于这两日一直忍饥挨饿,以至于蒙虎的肚子里居然传出了咕噜噜的声音,一下子就引起了张嵇的注意。

“你等站在这里。”

在吩咐身边近卫原地待命后,张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来,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树背后的赵主父、蒙仲、庞煖三人。

当时,庞煖已经将腰间的佩剑抽出了一半,试图挟持张嵇趁机帮助赵主父逃跑,但蒙仲一把将他手中的剑给握住了,因为蒙仲知道,张嵇本人的武艺不弱,纵使是庞煖,也很难在这种时候一招控制张嵇,反而会引起附近那些骑兵的主意。

朝着庞煖摇了摇头,蒙仲转头看向张嵇,与张嵇四目交接。

看了一眼蒙仲,又看了一眼蒙仲、庞煖护在身后的赵主父,张嵇犹豫一下,压低声音说道:“牛军将已在高唐邑一带设下重防。”

说罢,他在赵主父与庞煖惊诧的目光下转身离开,大声喝道:“叛军余党好似往东边逃了,速速前往追击!”

在张嵇的命令下,仍在这一带搜查的百余骑兵当即闻讯向东边追赶。

待等张嵇等人离开之后,赵主父一行人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此时庞煖惊讶地询问蒙仲道:“你与方才那名骑将有旧?”

“姑且算是有点交情吧。”蒙仲点点头,旋即对赵主父解释道:“当初牛翦助安阳君攻打邯郸时,安阳君曾要求牛翦分兵助我与庞煖兄一臂之力,当时牛翦派了两名行司马协助我等,方才那名骑将,便是当初牛翦派来助我一臂之力的张嵇,此人乃晋大夫解张之后,为人豪爽又重情义,与我当时相处得还算融洽……”

“原来如此。”赵主父恍然地点点头,正色称赞道:“确实是一位义士!”

顺着来路走出树林后,蒙虎忽然瞧见雪地上似乎落下了些什么,走上前一看,却发现是几个装干粮的包袱,他欣喜地说道:“哈哈,这队骑兵走得匆忙,竟然连干粮都不慎落下了。”

『真的是不慎落下么?』

对此微微一笑的蒙仲转头看向张嵇等人离开的方向,心中暗暗感慨。

他知道,他今日欠了张嵇一个天大的人情。

虽然因为张嵇的追击导致失去了代步的战马,但好在虚惊一场,又得到了不少张嵇麾下骑兵“不慎落下”的干粮,赵主父一行人索性在这片树林饱食了一顿,然后继续向南逃亡。

事实上,他们此刻距离高唐邑已经不远,但考虑到张嵇警告过他们高唐邑一带已被牛翦部署了重兵防御,于是赵主父、蒙仲、庞煖等人便决定向西绕过高唐,直奔大河。

然而就在次日天明,就在赵主父一行人试图绕过高唐邑时,前方却出现了无尽的骑兵。

见此,庞煖怒声骂道:“该死!那张嵇欺骗了我等!”

“不!”赵主父摇了摇头说道:“那张嵇确实是一位义士,他若要抓住我等,昨晚就能办到。而这些骑兵,想必是牛翦麾下的骑兵,想来是张嵇麾下有人将我等昨晚的行踪禀报于牛翦,才使牛翦率军围堵在此……这是那张嵇亦无法阻止的。”

“那现下该怎么办?”庞煖低声问道。

“现下?”赵主父轻哼一声,沉声说道:“若不想束手被擒,那就唯有拼死突围了……”

说罢,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提着剑徐徐朝迎面而来的骑兵走去。

见此,蒙仲、庞煖等人亦纷纷拔出佩剑,紧跟在赵主父身后。

而此时,迎面而来的数百名骑兵们,已分作两拨一左一右将赵主父一行人包围其中,为首,有两名骑兵将领缓缓拨马上前,其中一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像是中原人士。

『胡骑?』

赵主父见此眼睛一亮,用胡语喊道:“我乃赵国的王,赵雍!尔等乃是欲与我为敌么?!”

当即,那名看上去不像中原人士的骑兵将领闻言一愣,拨马上前,一脸惊疑地用胡语质问赵主父道:“您是南方的王?”

旋即,在得到赵主父的证实后,他大声用胡语高呼起来。

顷刻之间,附近的胡人骑兵亦异口同声高呼起来。

“他们在喊什么?”蒙仲好奇地询问赵主父道。

只见赵主父颇为倨傲地笑了笑,解释道:“大多数胡人都不清楚中原之事,误以为我赵国是他们南边唯一的国家,是故他们尊称我为‘南方的神王’。”说到最后,他自己亦忍不住笑了起来。

蒙仲颇为惊讶,转头看向那名胡人骑将,却见其身边那名赵国将领曾神色激动地对其说着什么,结果,却被那名胡人骑兵用马鞭狠狠抽在脸上。

丝毫不顾那名赵人骑将怒骂着策马奔远,期间口中大声呼喊聚集麾下的骑兵,那名胡人骑将策马来到赵主父面前,翻身下马,右手抚胸,低下头颅,用略显生硬的赵国语言沉声说道:“比林胡之王更加伟大的南方的神王,阿奴夫愿意率领战士为您而战!”

“很好!”

赵主父翻身跨上阿奴夫的坐骑,用胡语大声喊道:“牛翦背叛了我的信任,他不再是我赵国的勇士,而是一个可耻的叛徒,林胡的勇士们,助我将背叛我的人全部杀死!”

“喔喔——”

附近数百名林胡骑兵挥舞着战刀大声呐喊起来。

见到这一幕,蒙仲与庞煖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赵主父在林胡、娄烦、匈奴等异族心中有着无法估量的威望,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仅凭“赵雍”这个名字,赵主父即可策反牛翦麾下骑兵当中的这些胡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