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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杜粟在信中的语气,似乎他与蔡午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威胁蔡午的意思。

但看到信中写到死伤无数,许多难民投奔县城,蒙仲还是颇感过意不去。

毕竟,要不是他写信恳请蔡午带兵前来相助,郾城或许就不会经历这一劫。

在旁,郑奭亦看到了心中内容,见蒙仲有些愧疚,便在旁劝道:“方城令不必如此,方城与郾城,包括我许县,三地相隔不远,唇亡齿寒,我与蔡午相助方城,亦等同于是在帮助郾城与许县。眼下是方城抵挡住了二十几万秦楚联军,否则,若此处失守,外面二十几万大军,便可沿着阳关、叶邑,径直杀入我三城的腹地,到那时,郾城的死伤,可不止数百、近千人了……”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事实,司马错攻打方城、阳关的目的,就是为了占据这条通道,以便可以随时威胁魏国的腹地。

听到郑奭的话,蒙仲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封求援书信。

虽然他并不清楚白起麾下那两千秦国骑兵的主将究竟是谁,但看得出来,此人并不莽撞然而有些狡智,见郾城无力派兵征讨他们,便索性先在郾城扎了根,到处袭掠当地村庄,夺取粮食与衣物,留待过冬时使用。

既然是有点智略的将领,那么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就被蒙虎、华虎等人击溃,再加上冬季冰雪封路,很不利于骑兵作战,因此蒙仲倒也不指望蒙虎、华虎等人能尽快击溃这支秦国骑兵,率军回援阳关,多半要等到明年开春,这两支骑兵才会爆发较大的厮杀。

这样也好,至少这样一来,白起就会以为他麾下的骑兵都已被调到了郾城,却不知,他阳关这边仍有三千骑兵。

是的,为了表明对郾城遭遇秦国骑兵的重视,蒙仲不但派出了蒙虎、华虎、穆武三人麾下的千名骑兵老卒,还额外拨给了他们总共两千名骑兵,可即便如此,蒙仲麾下仍有三千骑兵。

这三千骑兵,怕是白起也想不到。

那么,是否有办法凭这三千在白起意料之外的骑兵,再次给予秦军联军一记致命的重创呢?

『宛城……方城……宛城……宛城……』

仔细琢磨了片刻后,蒙仲招招手召来一名近卫,询问道:“我曾听说,方城西北侧的群山中,有一条可径直通往宛城的隐秘小道,不知是否属实,你去打探一下。”

“喏!”

那名近卫抱拳而退。

看着那名近卫离去背影,蒙仲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而与此同时,蔡午已堪堪率军抵达郾城。

跟方城有所不同,蔡午虽然是驻军郾城的军司马,但他并非是郾城的县司马——郾城自有县司马负责治安、缉盗之事,而蔡午以往的主要任务,即是守卫魏楚边境,抵挡从楚国方向来犯的楚军。

说白了,他与他麾下的军队,只是挂靠在郾城,但并非是郾城直属的军队。

倘若魏国在其他防线战况吃紧,蔡午与他麾下的军队也会被调往他处,就好比去年魏国支援韩国时,蔡午、郑奭二人就从自己的驻防区被调往了韩国。

正因为如此,纵使蔡午想要感谢蒙虎、华虎、穆武、曹淳几人与他一同回援郾城,有意摆设酒宴款待他们,他此刻也不能直接带着蒙虎几人进城,需要先派人告知郾城的县令杜粟。

是故,在抵达郾城一带后,蔡午带着蒙虎、华虎、穆武几人到他的军营驻扎,同时立刻派人通知郾城令杜粟。

而此时,杜粟正在郾城心急如焚地等待蔡午率军回援,忽然得知蔡午已率军队回到城外的军营,他大喜过望,当即乘坐马车跑到了蔡午的军营。

待见到蔡午时,杜粟自然免不了一番埋怨,毕竟治下有国民被其他国家的军队闯入杀死,县令与司马皆难辞其咎。

也亏得蔡午驻军在郾城近十年,与杜粟早已熟络,因此杜粟才为其隐瞒着,倘若换做不相熟的,直接派人在魏王面前告蔡午一状,说他身为驻军郾城的军司马,不好好守卫郾城却带着兵马跑到方城,导致郾城境内有好几个村落遭到秦国骑兵袭掠,难保魏王不会因此大怒。

面对着一脸埋怨的杜粟,蔡午只能好言安抚:“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老杜啊,比起我郾城,人家方城令那边才是真正的主战场,你可知晓,秦楚两国派遣了二十几万大军攻打方城,若不是方城令替咱们在前头顶着,叫那二十几万秦楚联军被阻挡于方城、阳关,那些秦人与楚军早就杀过来了……二十几万大军啊,咱郾城能守多久?”

听到这话,杜粟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蔡午说得没错,相比较郾城,现如今确实是方城那边情况更为紧迫,且一旦方城失守,二十几万秦楚联军杀入他魏国腹地,到时候情况更加危机。

想到这里,杜粟也不好再埋怨蔡午,皱着眉头说道:“在下并非责怪蔡司马,在下也懂得事情利害,只不过,那些骑着马的秦卒……哦,是叫骑兵对吧?那些秦骑至今为止已袭掠了我郾城境内五座村庄,杀死了那几个家族总共近千人,是故近些日子各家族纷纷派人质问我,责问我为何不派兵驱逐那支敌军……我郾城只有八百守军,你说我拿什么去讨伐那支秦兵?”

确实,就跟宋国一样,魏国的村庄,大多数也是以家族的形式存在的,一个村邑即是一个家族,而现如今连接有各家族的村邑遭到秦国骑兵的洗掠,而郾城作为治理此地县城却无动于衷,也难怪那些家族会动怒,纷纷派人质问杜粟。

听到这话,蔡午连忙安抚道:“别急别急,这回我非但带回了我麾下的军队,还带来了援兵……方城令很仗义,得知我郾城遭到秦国骑兵的攻击,一口气就派来了三千名骑兵,且其中有一千骑兵,更是去年参与过伊阙之战的老卒……你知道伊阙之战吧?”

杜粟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伊阙之战,要知道这场仗已成为魏人所津津乐道的战事,其原因就在于他魏国十八万军队前期遭到了秦军的偷袭,一夜之间失去了近十万军队,几乎被秦军一举击溃,就连犀武公孙喜,亦在此期间战死。

然而,公孙喜的副将公孙竖,以及公孙竖帐下一名叫做蒙仲的年轻将领,硬生生扭转劣势,率领残兵败将,联合同样被秦军击败的韩军,反过来击溃了秦军。

正因为这巨大的转折,使得魏人坚信此乃上天赐予,认为这是他魏军受到了上苍的庇佑。

想想也是,在当时这种情况下就能反败为胜,这岂非就是奇迹?

二人正说着,原来走来了蒙虎、华虎、穆武、曹淳、蔡成、吕闻六人,为首的蒙虎远远瞧见蔡午,便笑着招呼道:“老蔡,可已嘱咐兵卒准备酒菜?我感觉我饿得能吃下一只豚……”

『老蔡?』

郾城令杜粟回头一看,见如此称呼蔡午的竟是一名目测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由地心中一愣。

要知道,蔡午再怎么说也是军司马,是统率一万两千五百名士卒的主将,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与他称兄道弟的。

这个年轻人,什么来历?

见杜粟一脸困惑地看向自己,蔡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三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兄弟,皆是方城令的手足弟兄,亦是方城的三位军司马之一……”

听了这话,蒙虎有些埋怨地说道:“老蔡,似你这般向人解释,就说得咱们几个好似靠关系才当上军司马一样,我很勇的好不好……”

“难道不是么?”华虎在旁撇撇嘴说道:“没有阿仲,我勉强能当个师帅,你撑死不过一个旅帅……”

“喂喂喂,你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我可是很猛的,你去秦军那边打听打听,谁不知我蒙虎的勇武?曹淳,你说是吧?”

“司马所言极是。”曹淳笑着点点头。

他此刻脸上的笑容,与蔡成、吕闻二人一般无二。

不过,取笑归取笑,调侃归调侃,无论是蔡午,还是曹淳、蔡成、吕闻,他们都必须承认蒙虎、华虎、穆武三个年轻人确实很勇猛,尤其是在统率骑兵方面。

总共仅千名骑兵,就敢追杀几万秦军,谁能想象?

“两位,两位……”

见蒙虎与华虎争执起来,蔡午连忙作为和事佬劝道:“都是我的错,两位皆是万中无一的猛士……”

听到这话,蒙虎与华虎倒是高兴了,而在旁的穆武却一个劲地盯着蔡午瞧,可惜蔡午正忙着向杜粟介绍众人,没有注意到穆武的神色。

不得不说,蔡午的这一番介绍,着实惊住了杜粟,他着实没有想到,蒙虎、华虎、穆武这三位年轻人,居然与蔡午一样都是军司马。

不过他还是恪守礼节,虽有片刻的惊愕,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朝蒙虎三人拱手行礼:“原来是方城的三位军司马,在下郾城令杜粟,见过三位……”

没想到,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蒙虎拍了拍肩膀,旋即勾住了脖子,后者笑嘻嘻地说道:“来时,老蔡跟咱们说了,说你跟他相识十几年了,那就都不是什么外人,老杜你放心,那区区两千秦国骑兵,我定会将其杀个片甲不留,为你郾城失去的邑民报仇!”

『老、老杜?』

看着身旁年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蒙虎,杜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而与此同时,刚刚袭掠了一座村邑的秦将胡郁,正闭着眼睛坐在村邑内的一个木桩上,对村邑内那些女子传来的哭泣声与求饶声充耳不闻。

忽然,但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有麾下的骑兵禀报道:“将军,我等方才在郾城一带发现了骑兵的踪迹,多半是方城的骑兵……”

听闻此言,胡郁猛地睁开双目,问道:“有多少人?”

“不知具体,可能有两三千人。”

“两三千骑兵?这可与白帅所述的情况有些不符啊……”胡郁皱皱眉,旋即沉声说道:“再探!打探清楚方城骑兵的具体人数,另外,再派人将这些禀报白帅……”

“喏!”

片刻后,这座遍布尸体的村邑再次变得安静下来,只是隐约仍能听到一些女子的哭泣声与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