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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前两天长江口就有信儿了,北洋军的船已经停在那有好些日子了,那是真正的六甲战舰,船舷两侧三十二门火炮排开,舰上旗军都立在船舷边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就等着匠学毕业呢。”

两年前在大明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诸多专业学堂,其中一大部分在这个冬天已结束课程,匠学生们毕业,成了诸多商业繁荣大城里下至走卒贩夫上至官府权贵远近皆知的谈资,大明上下阶层从未如此契合地关注同一件事。

所谓匠学,即是指张居正下令关闭诸书院后在天下接近同一时间,一匹拥有长远眼光或广有家资衔讲武堂、讲文院之尾壮大家声的开明之人所创办一系列民间学堂,为躲避朝廷法令对书院的责难,仅授技而不讲道,便被称作匠学。

但匠学包容万象,不单单教授匠人技艺,比方说舞女、伶人、说书的、算命的、教授农事的、织造的,囊括各行各业,包容万象。

画舫上富贵士子七嘴八舌地说着,其间相互敬酒,亦有商贾之子聊起家中经营买卖,心里大多都有雇佣匠学生的打算——比方说他们,就是从秦淮河的画舫上对匠学子弟产生兴趣的。

秦淮河上最出名的就是名叫鸳鸯院的匠学,今年毕业了一大批优秀的伶人从业者,最吸引他们的目光。

甚至有人会认为匠学只是教这些的地方,因此有人发问:“匠学毕业与他们有何干系,竟还派了兵船前来,难不成是兵船上太过寂寞?”

这话引得桌旁众人哈哈大笑。

仅两个画舫舷窗之隔,有扶窗的蓝袍中年人循着声音的方向面露不虞,提起窗边酒壶仰头灌下一口,这才转过头道:“你们都听见了?此辈无知至极,你等前程远大,切莫放在心上。”

他叫方学渐,这个名字意味着很多东西,比方说他是桐城人、师从南京右都御史耿定向,不过此时他出现在倒是与这些身份无关。

如果沿着正常的人生轨迹,像他这样的士人学者应该会仕官,然后在仕途走到一定程度时归隐乡间讲学助学,成为名动一时的乡绅。

但他在游学过程中于广州讲武堂学了西语,后来的人生轨迹便偏离了正统士人应该遵循的道路。

因缘巧合,他翻译了《矿冶全书》,尽管他本身对这门科技不甚了解,但还是以此成为万历五年科技奖得主。

在那之后,他应李时珍之邀在北洋研究院待过一段,又去遵化教授矿工辨别矿脉,回到南方便留在南京为三所匠学的矿工、山主教授学问。

北洋停在长江口的战舰就是他叫来的,此时与他一同饮酒的还有七名匠学生。作为优秀的匠学讲师,方学渐自掏腰包带他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到画舫上喝花酒。

“我一直告诉诸位要学好西语,是因为在翻译《矿冶全书》时许多矿冶之事我并不懂,直至前往北洋遵化铁厂观之实用,这才知道孰优孰劣,倘若当时翻译书籍的是你们,也许这本书会比如今更好。”

“西人之鼓风、高炉不值一提,冶炼金银铜铁的手艺甚至不如古代,他们只知世间有倭铅却不知是怎么来的;不过细枝末节亦有可取之处,诸如辨矿鉴别,记载诸矿石之颜色、软硬、贫富数不胜数,实令我辈耳目一新。”

“除此之外还有其分离金银之混汞法、强水法,为我天朝闻所未闻,你等此番受我举荐入北洋军府,今后兴许可接触更多西书,一定要早日编撰出融贯寰宇之书,到那时国朝方有真正的《矿冶全书》,诸位亦可不负我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