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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恐惧,紧张,绝望,都在此刻消失无踪。

臣晨缓缓放松身体,把手覆在心脏上,毫无防备地闭眼休整。纵使怪物还守在外面,他依然忍不住翘起唇角。

这支团队远比他想象得更好。

“等大哥抽完这支烟~大哥带你们出去~大哥一口唾沫都能弄死那个小垃圾~”小奶音再度传来,语气中满是傲娇和不屑。外面那只怪物全然不被他放在眼里。

臣晨立刻睁眼看去,却见小男孩坐在一个小塑料桶上,两条小短腿叠在一起,馒头一样的胖脚丫一晃一晃,表情浑不在意又全然无惧,嘴巴、鼻孔、耳朵都在冒烟。

大家已经无路可逃,他为什么还能如此自信?

臣晨想不明白。这个孩子在他心里的形象越来越神秘。

但邱诺却毫不怀疑这句话,懒懒散散地摆手:“大哥你先歇会儿,说不定这支烟抽完,引路人就来了。能省力气咱就偷懒,能偷懒咱就摆烂。这才叫生活。”

云子石噗嗤一乐,调侃道:“要不你给自己取个代号叫咸鱼吧。”

“去你的搅屎棍!”邱诺翻个白眼。

“把你手机给我,我帮你输入代号。”云子石叼着香烟走过去。

邱诺死死握住手机,绕着屋子乱窜。云子石伸手拦截,到处堵他,哈哈直笑。

小男孩晃着小馒头一样的胖脚丫,一边吸烟,一边从鼻孔、嘴巴、耳朵里吐烟,咯咯乐呵。

臣晨:“……”团队里唯一的正常人该不会只有我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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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楼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任务者。

夜幕中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喊救命,更有鲜血飙射,滋滋作响。

任务者们选择袖手旁观,无人靠近这栋惨白诡异的大楼。

咚咚咚,咚咚咚……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吸引了这群人的注意。他们朝后看去,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己脚下有蛇群在爬,密密麻麻,蜿蜒流淌。

任务者们骚动起来,有人跳脚惊呼,有人低头细看,还有人拿出武器却又忽然僵住。

他们终于认出来,这是引路人用碎骨拼凑的锁链,不是蛇群。

他们抬头看去,表情无不惊骇。

一支骷髅军团在沉重的脚步声里缓缓走来,夜色深浓,却掩盖不了骨头散发的寒光,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释放着阴气和死气。

“是引路人!”

不知谁惊恐万状地低喊。于是大家全都垂下头,退让到两旁,双手贴着裤缝,以示自己无害。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引路人的霉头。

引路人缓缓走到七号楼前,抬眸望去,身后是黑压压的骷髅军团。

楼层上长满惨白的手臂。它们拆掉一扇扇房门,把居住在屋内的任务者拖出来,推到栏杆边。

这是一种展示。

展示自己的力量,展示自己的残忍,同时也展示自己将开启何等血腥的一场杀戮。

那些手臂狠狠掐这些任务者的脖子,撕扯他们的皮肉,插入他们腹中揉捏内脏,扯出肠子。手臂仿佛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任务者受尽折磨,却又活得漫长。

总共四十四层楼,层层栏杆都挂满任务者,血水混着破碎的内脏,稀里哗啦洒落。不少任务者已经被撕得只剩下一副骨架,骨架上连着一点碎肉,却还活着,一声声地低吟:“杀了我,杀了我!”

“啊啊啊!杀了我!”又有许多声音在嘶喊,满带绝望和痛苦。

炼狱般的景象令人胆寒。

站在楼下的任务者冷汗淋漓地旁观,却不敢上去救援。

那么多双手臂,数都数不清,像浓密的毛发,长在墙上,天花板上,地上,栏杆上。人若是走进去,面对的将是密不透风的袭击,纵使练就铜筋铁骨也会被拆碎。

里面的人更是出不来!他们此刻全都挂在栏杆上,承受无边酷刑。林楚楚把他们剥成骨架,却始终不碰他们的心脏和大脑。她要这些人活着,活在她曾经遭受的无边无际的痛苦里!

谁也没想到那么柔弱的林楚楚竟会异变成如此可怕的怪物!

“引路人,你能处理吗?”不知谁胆战心惊地问。

引路人没有回答,只是抬头静静观察那些饱受折磨生不如死的人。

“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全都被拖出来了?”他语气平静地问。

旁边有一个善于观察的任务者立刻回答:“是的,都拖出来了。连尸体也拖出来,挂在栏杆上。”

引路人略微颔首,侧脸冷肃,眸光沉凝,不知在想什么。

栏杆上没有那个孩子。他在哪儿?莫非在地下室?

引路人指尖微动,数百根锁链就在此时齐齐射向空中,发出尖锐嗡鸣。

赶来观望的任务者们连忙退后,表情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引路人摆这么大阵仗。

数百根锁链分别飞上四十四层楼,却并未攻击惨白的手臂,而是一一刺穿挂在栏杆上的那些任务者的头颅。意识消亡的霎那,痛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的死亡方式无疑是一种救赎。

呼吸断绝的一瞬间,这些人的嘴角竟挂着满足的微笑。

站在楼下观望的任务者们不约而同退得更远,对引路人的恐惧和忌惮一升再升,止不住地握拳。

妈的,他们还以为引路人是来救人的,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把整栋楼的幸存者全杀了!

S级任务者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都他妈是疯子!

在众人无声的唾骂中,数百根锁链回到引路人脚下,蜿蜒爬行。骷髅军团依旧站在他身后,沉默仰望,眼眶空洞。

惨叫声、呼喊声、呻吟声,都在此刻戛然而止。血雨不再滂沱,整栋楼死一般寂静。

站在楼下观望的任务者们深深吸一口气。这就完了?引路人在毛国当过警察?救不了人质,干脆把人质全干掉,他就是这样维护秩序的吗?

这样的秩序不要也罢!

当众人默默腹诽的时候,挂在栏杆上的一具具尸体忽然腐烂,掉落碎肉,化为一具具森白的骷髅。

在引路人的凝视下,这些骷髅慢吞吞地站直,两条臂骨化为两柄镰刀,轻轻一挥,斩断周围的手臂,继而蹲下,斩断地面的手臂。

彼此离得近的骷髅会相互配合,有的负责清理天花板上的手臂,有的负责墙壁和栏杆的手臂,有的负责地面的手臂。

他们没有痛觉,不懂得恐惧,每一根骨头都能化成利刃,疯狂切削周遭的一切。

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被这支骷髅军团打得支零破碎。他们生前实力一般,死后却被凝视他们的人赋予了超凡的战斗力。他们的双手化为死神的镰刀,无情收割生命。

站在楼下观望的任务者们像是掉进了冰窟,遍体生寒。他们止不住地想: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一支骷髅军团,能不能全身而退?

答案是绝无可能!把他们几百号人捏在一块儿,其中还包括二十几个A级,甚至是准S级任务者,都不是引路人一合之敌。

引路人微微摆首,站在他身后的骷髅军团便也跃上高楼,开始收割这种白色胶状物。

再多的手臂、蛇颈、人头,都不够他们砍。收割机开过麦田,闸断麦秆,也不过如此。

十几分钟后,惨白的七号楼已经变成刺目的红色,那是厚厚覆盖的一层鲜血。沾满血点的骷髅一一跳下楼层,迈着稳健步伐走回引路人身后,黑洞洞的眼眶里死气更重,煞气更浓。

周围的任务者们再次后退,有些人掩住口鼻,不让自己上下磕碰的牙齿被旁人看见。有些人慌忙转身,逃也似的飞奔。

引路人脚尖微挪,数百根锁链嗡鸣着射向七号楼,深深扎入不断痉挛的白色胶垫内。

包裹着七号楼的白色胶状物在瑟瑟发抖,激起一波波肉浪。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它也会恐惧。

引路人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握。数百根锁链在胶垫内相互穿插,形成网格,嗡嗡震颤,然后往外狠狠一拽。

轰隆隆……包裹整栋楼的白色胶垫被锁链切割成一块块棱形,陆陆续续砸落,喷溅的血液下成暴雨。

引路人的白大褂已被染成红色,却依旧站在原地。

数百根锁链回到他脚下,蜿蜒爬行,叮当作响。七号楼已经从胶垫内剥离出来,到处沾满鲜血,居住其中的人已经死光。

这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众人再也看不下去,一哄而散。

引路人缓缓走入楼道,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眼前没有楼梯,而是厚厚的胶状物,地下室已经被全部填埋。

引路人眉头深锁,平静的心湖终于掀起波澜。感知到他的情绪,几百根锁链齐齐扎进胶状物,来来回回穿梭切割,极速震颤。

这种被粉身碎骨的痛苦,即使是怪物也无法忍受。胶状物抽搐着缩回墙壁,让出一条通道。

引路人缓缓走进去,拐一个弯,下了楼梯,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他首先看见的是丢弃在墙角的一双童鞋,熟悉的熊猫图案正是他不久之前亲手挑选的。

心中的波澜就在此刻恢复成宁静湖面。引路人侧耳聆听,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亮起一抹微光。

那是小孩咯咯的笑声,无忧无虑,充满治愈的力量。

引路人捡起童鞋,全然无视侧面墙壁上的巨大人脸,轻轻推开破了一个洞的门。

门内站着邱诺和云子石,墙角坐着臣晨,唯独没有那个欢笑的孩子。

“人呢?”引路人平静开口。

“什么人?”邱诺挠头装傻。

引路人一眼扫过屋内,大步走到成堆的塑料桶前,从缝隙里扯出一只小胖手,紧接着又扯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胖孩。

“为什么躲我?”引路人皱眉问道。

“想要榛果巧克力~”小男孩低下头,两根胖乎乎的指头对在一起,像只沮丧的奶狗。

引路人愣了许久才忆起,自己曾许诺过,若是小孩能乖乖待在家,哪儿也不去,他就给他买榛果巧克力。所以,自己在这里把他找到,他擅自乱跑的事情就露馅了,榛果巧克力也就没了。

想通这里面的逻辑关联,引路人缓缓蹲下,轻轻把孩子抱在怀中,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胸膛里的心脏原来没有死,它还活着,他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