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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家附近的民间传说中,有些人落入河里,就再也不会出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的非常彻底,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对于这种离奇失踪的人,家乡人并不认为他们是死了,而是被龙王爷拉走填河,收了当自己的巡河兵丁。据说,每一年,龙王爷拉走填河的人是有数的,拉够了数就作罢,拉不够的话,那么河道上肯定还会出事。所以沿岸的龙王庙每年举行大祭之后,会有人把烧的硬邦邦的泥人穿上衣服推到河里去,老辈人讲,这样做等于给龙王爷凑够了人数,人数凑够,活着的人走水就安全了很多。

在过去,我对巡河阴兵半信半疑,这个传说至少流传了几百年,但几百年间,到底有没有人亲眼见过,还是个未知数。当初村子里的何老歪跟人闲扯,说自己跟老婆回山东老家的时候,见过阴兵出没。

那是七六年八九月份的事情,何老歪老婆娘家在山东高青,夫妻两个回高青住了一个多月,将要回家的时候,遇到了那一年接连不断的洪峰。从八月到九月,洪峰六次,县里组织老百姓护堤自救,但是那年的水实在是太大了,县区内二三十个村子糟了水,房子塌了几千间。何老歪不是当地人,不过公社里的干部不管那么多,只要在村子里住着,那就必须到河堤去抢险。

何老歪丈母娘家的村子附近,有一座当地最大的龙王庙,那座庙被传的有点神,解放前就香火不断,解放后,尤其进入文革,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搞封建迷信,不过有些老人还是偷偷的跑去祭拜一番。

文革的时候,一群从淄博来的红卫兵在各地搞破四旧,曾经想拆了这座最大的龙王庙。但是动手拆除的第一天晚上,三十多个红卫兵里,二十多个莫名其妙的吐血,一口一口的吐,止都止不住,把公社里的人吓坏了,唯恐这些革命小将会死在自己的地头上,千方百计的劝,估计那些红卫兵心里也有点怯,找了个由头离开村子,算是放过了那座龙王庙。

大水一来,整个村子都被淹了,没有见过黄河决堤的人,可能想象不到洪峰来临时是怎么样的状况。毫不夸张地说,平时看上去坚固无比的黄河大堤,一旦遭遇到洪峰,就和饼干泡水一样,一个大浪头一卷过来,大堤就被冲掉一大块。当时,防汛队,预备队,还有当地的部队都上了,死守在第一线。

大水一过来,铁人都守不住,到最后实在不行了,防汛队的人开始撤离。队伍撤退时,电闪雷鸣,何老歪是外来户,受当地人挤兑,被迫发扬风格,留在队尾负责善后。在他将要离开时,冲垮大堤的水位已经很高了,一道道闪电划过大雨淋漓的夜空,何老歪无意中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当时就吓的差点尿裤子。

他看见很多很多赤着上身的人,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一个个和木头桩子似地,挺立在那座破旧的龙王庙四周。何老歪大喊大叫,最后还差点被当做旧社会封建思想余毒拉去挨批斗。

等到那次洪峰平息,整个村子被冲成了一片平地,所有的房子全部倒塌了,惟独那座龙王庙,丝毫无损的留在原地,似乎连转头瓦块都没有少一块。何老歪老实了,不敢再随便说话,但是心里就很清楚,那是因为大水过来的时候,有龙王爷的阴兵在守护神庙。

我一直把何老歪的话当成吹牛皮,当成个故事,听听就算了,但我完全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周围就会出现这么大片的阴兵。

“龙王爷怒了!”岸边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一个个跪到地上,有人念叨道:“光天白日的,就派阴兵出来,这些排教狗日的无法无天,终于有人收拾他们了!”

山羊胡子可能也听到了这些咒骂,但他完全顾不上计较了,拼命让人起锚开船,但是船锚好像在水底被什么东西卡的死死的,七八条汉子使劲拉都拉不动,山羊胡子又叫人过去帮忙,最后勉强把船锚拉了上来,然而船锚刚出水面,船上的人就看到两边的锚头上,趴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两个小孩死死的抱着船锚,从水面抬眼望着船上正在拉锚的人。

“快开船!”山羊胡子跑到船边,拨开众人,抬手甩了两张画好的黄表纸符,两张符贴在两个小孩儿的正脸庞上,一下子把他们从船锚打落到水里。

铛……

空船上的大钟最后响了一下,戛然而止。在钟声停止的那一刻,四周密密麻麻的阴兵一窝蜂似的涌到了大船船边,不知道多少双手齐齐伸出来,顶着大船的船底,我被吊在桅杆上,顿时就感觉大船猛的倾斜成几十度,大船的人粹不及防,翻滚嚎叫着从甲板一端滚落到另一端。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随着空船出现的阴兵,是想弄沉排教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