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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业在族人的陪同下带着邬堡的管事们站在将军府门口迎客, 要他亲自迎的自然不是各乡里的乡老们,而是族中长辈和其他氏族来客。

按说以?他的身份,是用不着这?样辛苦的, 只要等和?他同等及以上身份的客人来了他意思?意思?出来迎一下就行了, 但今日主要还是族人聚会, 按照辈分和?排行来算, 今日来的客人中,倒是就九成九的都是他的长辈, 不是祖就是伯,最小的也得是个族兄,哦, 弟弟们和侄子、侄孙们都是跟着长辈来的, 不算在内。

因为他在郭氏继字辈中排行十九,算是靠后的末端了。

所以?,他没站到邬堡门口去迎, 已经是很拿架子了。

巳时?已过半,该来的都来了,郭继橹劝郭继业:“十九弟,先去歇歇脚,等会还有的你忙呢。”

郭继业看看日晷,笑道:“不急, 贵客还未到呢。”

郭继方也笑道:“的确不急,三?哥,你忘了, 咱们的那位叔祖还未到唻, 他老人家若是到了,没?见到十九郎在门外迎他, 指不定?要发?作一番的。”

郭继橹是个年过三?十的汉子,直肠子,粗莽,最不厌烦这?些勾心?斗角的饶子,此时?就跺脚不耐烦道:“他老人家都多大岁数了,在家抱孙子多好,怎么还出来瞎转悠,也不怕摔着了活受罪。”

郭继云忙捅了下他,捂着嘴笑嘻嘻道:“天哪三?哥,这?人来人往的你就咒代齐叔祖摔断腿,就不怕谁传到他耳中拿拐棍追着你打?”

郭继橹十分不屑:“嘁,一窝子软蛋,也就在咱们这?里仗着辈分窝里横罢了。十九郎,你别怕,见了他该咋滴咋滴,咱们都站你这?边,有啥哥哥挡你前头。”

郭继方对郭继业笑笑,还是道:“晚辈的礼数还是要尽的,尽到就行了。”

郭继云揽着郭继业的肩膀,哥俩好道:“七哥说的没?错,尽到礼数就行了,你才是咱们这?里名正言顺的嫡长,要拿出嫡长房的威风来,别让人小瞧了。”

郭继业笑了,道:“哥哥们放心?,弟弟都晓得的。”

大家族嘛,嫡嫡庶庶的这?些乱事就多,就比如说老国公这?一代吧,老国公并不是嫡长,他只是嫡子,因为他上?面还有一个庶出的哥哥,就是郭代齐的祖父。

但朝廷爵位继承法,只能是嫡子继承,当年老国公的世子之位却一直都没?能得到朝廷敕封。

因为那位庶长子占着年长的优势,在军中混了小二十年,掌握了军权,当时?的皇帝觉着棘手,也乐于看到臣子家事不宁,最好是两兄弟鹬蚌相争,他来个渔翁得利,兵不血刃的将英国公的军队收入彀中,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当时?的英国公不是不果断的,他将才弱冠之年连世子都还不是的老国公塞入边疆军中,让他从?小兵做起,并言明,如果他斗不过哥哥,那就不要再回洛京。

要命还是要国公位,自己选吧。

最后,老国公当然胜了。

他带着朝廷五十万大军大胜北疆蛮族,他的庶长哥哥就像所有的保家卫国的将军一样,英勇战死沙场。

归京那一日,他一身戎装骑马在前,身后是一副棺木,里面装着他那位庶长哥哥的被砍成几段拼接而成的尸身,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城门迎接,见到这?副场景心?中不是不怵的。

最后,老国公还是没?当上?世子,因为他的父亲直接退位,并为自己的嫡子请封下一任英国公。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中新添了一条家规,嫡既是长,不管嫡子上?面有几位庶出的兄长,只要嫡子在一日,他就是毫无疑问的嫡长,庶长俯首做弟弟,要么跪,要么滚蛋。

当年的庶长一脉黯然退场。

郭代齐的父亲带着他这?一脉所有子孙扶棺回到了桐城老家,至此再未回过洛京。

也是因为这?样蹉跎,老国公年过三?十才娶到了现在的国公老夫人,然后生儿育女,将郭氏嫡长一脉传承下来。

所以?,郭氏嫡长这?一脉的子孙年龄普遍偏小,到了郭继业这?里,按照族规,他还是继字辈的嫡长,但排行却到了十九,更是早早就当上?叔爷爷了。

“小爷爷,小爷爷,代齐叔祖已经进邬堡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少年轻巧的从?匹马上?跳下来,咋咋呼呼的跟郭继业汇报。

郭继云忙将郭承明拉到自己身边站好,夸道:“好孙儿,你这?消息报的太及时?了。”

郭承明一肘子捣在他胃部,翻白眼道:“您老正经些吧,人小爷爷也没?跟你似的成日拿着辈分占我便宜。”

郭继云不干了:“那是他不好意思?,等他明白这?当人爷爷的好处了......”

郭继橹从?后脑勺给了他一下,提醒道:“别胡咧咧了,人来了。”

郭继业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走下台阶,疾步上?前去迎车马旌旗扈从?一样不少的来人。

他是迎上?去了,但却没?说话,也没?行礼。

车里的人不露面,谁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人是鬼?

车旁一个青年倨傲问道:“来着何人......”

话都未说完,郭继橹抱臂冷喝:“吓了你的狗眼,三?天没?见,就不认得你哥了?”

青年脸皮子抽动了一下,对郭继橹这?个莽汉打心?眼里犯怵。

郭继云是个活泼性子,他绕过郭继业在马车门口探头探脑,又是挥手又是吆喝道:“叔祖?代齐叔祖?您老不会在车里睡着了吧?还是没?人?”拉车的马被他扰的打了个喷嚏,他又去看马,嘴里喋喋不休:“嘿,这?马俊的嘞,就是不知道脾气怎么样,让我来试试......”

车门打开,一个老人敲了敲拐杖,严厉喝道:“八哥儿,你要对老夫的马做什么?”

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针要扎马屁股的郭继云不乐意了:“我说代齐叔祖,您要么叫咱排行老八、小八都行,要么叫咱的名字云哥儿,八哥儿是个什么名字?您老说,您是不是埋汰我呢?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噗噗噗哈......”

郭继云抽空瞪了眼人群中“噗噗噗”笑个不停地族人们,还顺脚踢了一下笑的尤其大声?的郭承明,伸手扶住从?车里出来的郭代齐,嘴上?还在叭叭叭:“叔祖啊,您给个准话吧,以?后您要是再八哥儿八哥儿叫咱......”

“意欲何为?”

郭继业露出一个坏笑,一脚将踩凳踢飞,抱臂哈哈哈哈大笑道:“您若是不答应,孙儿今天就不让您下车了哈哈哈哈哈哈......”

郭代齐:......

冷不防被凳子给砸了脚的郭守瑞:“老八,你是不是找死啊你个瘪犊子......”

郭继云被骂了,立马抱住郭代齐的腿嚷嚷道:“叔祖,叔祖,大伯他骂我,真是个老不修,他居然骂您的孙子,老不修,生儿子没?□□,老不修,生儿子没?□□,老不修......”

被抱着腿骂自己亲儿子的郭代齐一看就是个心?脑血管非常强壮的老头,被郭继云拐着弯骂自己家孙子“没?□□”都没?上?头,还声?若洪钟的开口震慑场面:

“够了!!”

一时?间场面寂静了下来。

郭代齐满意的点点头,他说话还是管用的。

“继云,你去将踩凳拿过来。”

郭继云抱臂冷笑道:“您儿子孙子一大把,就没?个伺候您的人?真是,不肖子孙啊!”

他眼睛斜视着跟在马车周围的那群“不肖子孙”,腿脚点在马车轮子上?一蹬一蹬的,就差嘴里叼根草了,十分的街溜子做派。

自认血统高贵的不肖子孙们明显拿不住这?个不要脸的,一个少年脸涨的通红,弯腰就要捡起踩凳,郭代齐制止了他:“好孩子,你放着,自有人去拿。”

眼睛却是盯着一直站在一边看好戏的郭继业。

说不准就是要郭继业给他安踩凳伺候他下车的意思?。

郭继业对他露出一个陌生人见到陌生人的客气微笑,不出手,不出言,好像这?老头压根跟他没?什么关?系。

的确没?关?系啊,还没?人给他们做介绍呢,他知道这?老头谁啊?

一时?间场面就这?样僵住了。

郭代齐也没?想到,他一来,还没?下车呢,就在这?将军府门口,被下了一个下马威。

郭代齐站在车辕上?,看着不远处的将军府,一时?间心?绪翻涌,百感交集。

将军府,将军府......

这?是他的祖父亲手督建的将军府,他的子孙后代却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即便当年父亲带着他们兄弟姊妹来到祖地,也只能住在郭氏东堡,而不是这?座象征郭氏权柄的将军府里。

这?是父亲一辈子的心?结,也是他的。

“前面怎么了?怎么堵住了.......”

“不知道啊......”

“瞧着都是郭氏族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有人来报:“十九郎,张氏公子到了。”

郭继业:“是张氏哪位公子?”

来人:“是张郡守的三?公子,张叔景。”说罢就递上?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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