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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 郭继业回来的很晚,可能还饮了?点酒,夏川萂原本想将长寿花能防线的事给他说说, 但见他疲惫的样子, 还是住了?口, 想着等手套做出?来, 布也织出来了再拿给他看。

郭继业为了已经发生的旱灾和可能会发生的蝗灾跑了?两天郡守府,第三天中?午就回了?府, 脸上也不辨喜怒,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夏川萂心中?一突,心道这是遇着挫折了。

郭继业其实很好懂, 若是好消息, 他会笑,见了夏川萂还会跟她玩闹一下,但若是不好的消息, 就会像现在一样,面无表情,端着高深莫测的姿态,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猜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手套已?经?做好了?,布也织出?来了?, 夏川萂原本打算今天就将这织好的棉布拿给他看的,但现在见他心情不好,又不敢去招惹他了?。

郭继业自己在书房里闷了?半晌, 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就想去院子散散步,路过?堂厅的时候, 听到隔壁一屏之隔的卧房里有小小的抽气声。

郭继业皱眉,抬脚进了?卧房,正好遇上金书在给夏川萂手上擦药。

如果好好养着的话,夏川萂手上那一道伤放上一两天消肿就好了?,但郑娘子让夏川萂每天早起拉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弓箭,夏川萂拉弓弦的时候,郑娘子就手拿戒尺站在她旁边亲自督导她,姿势必须标准,腰背必须挺直,手腕和手臂要发力正确,弓弦必须拉成?满月状,否则小腿、屁股和后背上就会挨戒尺。

所以,夏川萂的左手,到了?今天第三天,不仅没有消肿,反而肿的更厉害了?,还有一两处已?经?磨破皮了?,渗出?□□出?来,倒是没有出?血,但给手掌上药的时候,钻心的疼。

郭继业冷不防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了?夏川萂和金书一大跳,一个反射性的藏手一个反射性的藏药,但都已?经?被看见了?,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郭继业看见夏川萂红肿成?一个猪蹄子的手,眉眼一立,喝声问道:“你?这手怎么回事?”

夏川萂回答的很快,半点勉强都没有,道:“这两天拉弓弦拉的,公子,奴婢现在开始学习拉弓射箭了?呢。”

语气里是满满的高兴雀跃。

郭继业沉着脸拉过?她的手仔细打量,又问了?一句:“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去问别人?”

他也是从拉弓射箭学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头一次练习拉弓弦的手什么样?夏川萂这手,一看就不是只拉弓弦受的伤。

夏川萂还想继续搪塞,但旁边的金书已?经?替她回答了?,她道:“前几日川川拿大牛送来的蜂蜜酬谢章华护卫,被郑娘子知道了?,罚了?她一手板,这两日早晚又马不停蹄的练习拉弓弦,就成?这样了?。”

郭继业放开夏川萂涂满膏药的手,眉头舒展开了?,脸色也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淡声问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两天睡在一个房间里,他愣是没发现这丫头手受伤了?,藏的倒是好。

哦,对了?,昨晚说砗磲肚子疼,她要夜里照顾,没睡在他房里,想来是察觉手已?经?肿到瞒不下去了?才故意找的借口吧?

金书看了?夏川萂一眼,回道:“川川跟所有人都叮嘱过?了?,不要告诉公子,若不是公子问起,奴婢也不会说的。”

郭继业去看低着头拿脚蹭地面的夏川萂,道:“你?们倒是都听她的,”顿了?一下,又对她道,“你?随我来。”

金书去推夏川萂,夏川萂没办法,只能跟着郭继业去了?小书房。

郭继业没去平日读书处理公务的书案后坐,而是在窗边一株君子兰边站定,问夏川萂:“为什么不跟我说?”

夏川萂站在他不远处,声音轻快道:“本来就是我做错了?,师父教导我是应该的,我不让人跟公子说,是不想大题小做,这几天公子在做大事,不好分心的。”又不好意思道:“奴婢犯错,也会羞愧的,就不想让公子知道。”

郭继业回身看着她并不勉强的笑脸,道:“你?倒是心胸宽大,无忧无虑的,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夏川萂不说话了?,眼神清明又倔强的看着郭继业。

郭继业笑了?,道:“看来,你?并不觉着自己错了?,只是别人都说你?错了?,你?就当是自己错了?,但你?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没错。”

夏川萂一时没忍住走近了?郭继业两步,轻声道:“公子,奴婢凭本心行事,送蜂蜜的时候就是认为蜂蜜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有权支配它们,所以才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送人的。公子也以为我错了?吗?”

夏川萂故意不再?以奴婢自称,而是用平等的称呼“我”。

郭继业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道:“夏川,你?只是一个奴婢,主意太大可不好。”

有傲骨是好事,但这要看长在什么样的人身上,夏川萂这样的,只会让人想要摧折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夏川萂又逼近了?郭继业一步,问他:“公子也认为我主意太大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夏川萂就是想知道郭继业是怎么看她的,是跟郑娘子一样觉着她桀骜不驯想要将她的刺都拔掉,还是觉着她没错,认为她有权利处置自己的所有物。

是奴,还是一个人。

郭继业拨弄着兰草的叶子,良久,才幽幽道:“夏川,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但我的祖父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你?自己,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今天,我将这句话说给你?听,你?我主仆共勉吧。”

“我要做什么样的人,取决于我自己......”夏川萂喃喃道。

夏川萂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道理她都懂,她以前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只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都推翻重来,生存的苦难和挣扎已?经?让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去的生活了?。

她内心清楚要改变,但她本心本性上又不想改变,老话不也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夏川萂茫然了?,是遵循世?情还是遵循本心而活,她以后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对她最好的,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了?。

外头阳光晴好,葱翠的君子兰在室内投下斜斜的一道阴影,覆盖住了?夏川萂小小的身形,但这道阴影太过?瘦小了?,也只能笼罩住她的半边身子,这让她一半露在阳光下,一半站在阴影里。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明明暗暗沉沉浮浮的总是找不到一个锚点,也找不到继续前行的方向。

想不通就不想了?,夏川萂没有难为自己的习惯,她强自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其他人身上。

比如眼前的郭继业。

刚才郭继业将英国?公教导他的一番话都说给她听了?,他一定是有感?而发。

那么,这个“感?”是什么?

夏川萂开口问道:“公子,和张氏商议抗灾不顺吗?”

郭继业:“....张郡守已?经?派遣老仆回老家协助族人应对旱情,只是他们认为蝗灾之说是杞人忧天了?,邺城境内目前还没有发现大量蝗虫。”

夏川萂心下发沉:“只是没有发现大量蝗虫,并不代表没有蝗虫对不对?蝗虫繁殖也是需要时间的......张郡守怎么想的,难道张氏没有关于旱灾和蝗灾的藏书吗?再?不济张郡守为官这么多年?,基本的治民经?验总是有的吧?他为官几十年?遇到的都是风调雨顺吗?他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郭继业却是上下打量着夏川萂,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你?才是最奇怪的吧?你?凭什么就认为为官数十载的张郡守不应对不知道在哪里的蝗灾是错的,而你?不是在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呢?”

夏川萂张张嘴,心下发冷,她又在犯蠢了?。

什么旱灾什么蝗灾的话本不应该是她这样的小丫头能说出?来的。

夏川萂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不确定和蠢蠢欲动,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天平,一端是灾情下无数的人命一端是她自己超越了?年?纪和身份的认知,是保别人的命还是搭上自己的命让人当妖怪处理了??

话说回来,搭上她自己的命就能救百姓的命吗?

不,这是一个悖论,她根本谁都管不了?,她只有一个人。

她还是一个连自由身都没有的奴婢。

夏川萂嗫喏道:“是我..是奴婢错了?,公子和张郡守是对的。”

还是保自己的命吧。

郭继业好似没有察觉到夏川萂的犹豫和挣扎,他倚在窗前,扯下一根兰草叶子拿在手里把玩,像是闲话一般随意道:“给郡守谏言我已?经?做到了?,听不听是他的事,不过?,郭氏会未雨绸缪,预防即将到来的蝗灾和灾民冲击。”

夏川萂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郭继业:“本公子相信自己的判断,今夏一定不会太好过?。”

夏川萂不敢说话,她怕多说多错,但她自己不知道,她看着郭继业的眼神是崇拜和敬畏的。

这就是未来的家主啊,虽然还是少年?,虽然上头还压着好几座大山,但这就是几百年?世?家郭氏新生代最强的力量之一啊。

聪明敏锐,内心坚定,遇事果断,不受外界影响,并且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在这个时代,非百年?豪族不能养育出?这样的风流人物。

夏川萂相信,不论是眼界还是心性郭继业都是处在这世?间最高水平之上。

相信自己,并且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这就是刚才郭继业跟她说那番话的意思,夏川萂从这一刻里领会到了?。

她的内心突然就坚定了?起来,她从未有哪一刻觉着她与他的心离的是这样近过?。

天生我在这人世?间,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若是她一直畏首畏尾的,那么真的也会变成?假的,天才也会变成?庸才,人的大脑是会退化的,说不定等她苟上几年?,就彻底被驯化成?了?奴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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