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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板笑笑:“我也想不通,不过老家就是这样说的。现在她跟傅二搅在一起。”

一顿饭吃完,年老板也算一颗心落进了肚子里,只要那个小女人没有办法插手地产置业部,就不是大事,他大方地给可能升任地产置业部经理的赵大祥一个两百块银元存单的红包,其他几个都派了三十块红包。

大家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嘴,跟年老板拍胸脯保证,何强走了,年家依然是铭泰的建筑商,这个不可能改变。

铭泰的那些职员,今天也听见了大新闻,原来楼上那个纺织机械代理部的女经理居然是前宋家大少奶奶啊!

这群人回到办公室热烈讨论着这个大新闻:“所以啊!怎么比都比不过会投胎。人家两声‘哥哥’一叫,单子自然就来了。宋大少爷心里亏欠啊!肯定要补给妹妹的喽。我说,她怎么就能说,能叫宋老爷过来签单子的,原来有这层关系在啊!”

这位的一声“哥哥”叫得婉转动听,比女人还女人。

“所以说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越传越玄乎?说她都有本事让宋老爷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原来就是自家小辈呀!”赵大祥敲了敲方蒙的桌子,“方蒙,你就听风是个雨,现在晓得了吧?还想上去吗?”

“就是啊!方蒙,你要是真想上去,等赵哥升了经理,他送你上去,好不好?”

方蒙看了一眼赵大祥,“我不相信就那一点点世交的背景,能让两家这样对她,不说其他的,能让副税务司帮忙,我想就是我们上头的洋人也未必能做到吧?傅家能为她动用这么大的关系?如果说宋老板送她几台印花机的单子我相信的,但是你没听说,为了她开掉了跟了他二十来年的经理吗?”

“这些是年老板亲口告诉我们的,难道还有假?你那些都是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

“你们说秦经理全是靠着关系才能坐稳纺织机械代理部经理的位子。要是真的凭关系,史密斯夫人难道不能给她一个虚衔吗?为什么要给实打实的位子?不过是让你代理几天经理,人家是按照英籍经理同等待遇的经理,你跟她之前差了十万八千里。捡了年老板的几句瞎话,就当真了?他兴许是自己办不到,或许是根本没有去办查理要求的事,所以给自己找的借口呢?”

方蒙看着赵大祥这般上蹿下跳实在可笑。

“方蒙,你不当她的狗腿子,都对不起你这颗忠心。”

“我等着这一天。”

“你等着,查理没送你上去,我送你上去。”

“是吗?什么时候?”方蒙问他,“我可等不及了。你可别跟查理一下光说不练呀!”

虽然他们出去吃饭,反而让方蒙有机会跟鲍勃接触,可不代表方蒙心里会没半点不高兴,此刻他就跟赵大祥杠上了:“怎么?不会不敢送吧?不管你能不能成,你他妈的倒是送啊!我听楼上的人说了,周一他们秦经理进来,你要是不送我上去,就是孙子。”

赵大祥本来今天被委任代理经理,加上年老板的恭维已经忘乎所以,认为这个经理位子是他囊中之物了,所以被方蒙这么激,火气上来:“我送你上去,你不去才是孙子。”

楼下打赌的事儿没多久很快传到了楼上纺织机械代理部,说他们经理是靠关系坐稳他们部门经理的位子,葛永兴第一个骂:“楼下那帮子瘪三是不是没长眼睛?我们经理平时做事他们是没看见?”

“方蒙说得有道理,是那个年老板吹牛吧?我跟秦经理一起去的武汉,真的当我是瞎子还是戆度啊?我是亲眼看见宋家大少爷第一眼看见我们经理,眼睛都挪不开,好不好?要不是因为宋大少黏着我们经理,我会傻乎乎地听陈华平的话,还跟秦经理去说那些话?现在我只要想起那些话,我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割掉。”丁长胜想到这一段就后悔到想撞墙。

“是啊!你那时候上了陈华平的恶当。”

丁长胜点头:“咱们都跟经理开过会,她的本事咱们心里有数?我不晓得她以前做没做过纺织机,但是那个德国人就认为她是内行。跟他们那个年老板说的完全不一样。反正那个年老板的话不能相信。”

这些话也传到了楼下,楼下的赵大祥听了,跑查理何的办公室,坐在查理的位子上,给年老板打电话。

他现在正在兴头上,自然是要跟年老板这个老朋友好好聊聊这个事情。

年老板听他说宋舒彦和秦瑜在武汉见面,两人完全不认识。这跟在乡下听到的,怎么就对不上呢?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

当然这些话只能当成是闲话来听,不过这个赵大祥这么沉不住气,别说是洋行经理,就是来他们营造厂做个经理,他都嫌弃。这个赵大祥就真能做经理?总之,铭泰地产置业部经理这个位子不落定,他这颗心是落不下来了。

在这样的心境中年老板去通富印染厂,通富的鲁老板说要建一个大仓库,约了他去看。

到通富印染厂,年老板见矮胖的鲁老板身边跟了一个老熟人。

年老板跟鲁老板拱手,看向陈华平:“陈经理原来是到鲁老板这里高就了?”

海东这些年的厂房都是交给年家的营造厂,新厂第一批厂房刚刚正在造,作为宋舒彦的助理,宋老爷的亲信,年老板跟陈华平打交道的机会很多。对陈华平被赶出来也略有耳闻。

“惭愧!人生世事难料。一辈子兢兢业业,没想到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幸亏鲁老板能给口饭吃。”陈华平说。

虽然,年老板很想“啐”他一口唾沫,这是一条跟何强差不多的恶狗,为了海东的工程,他可是给了陈华平不少孝敬。不过场面上,年老板还是附和:“可不是吗?不看功劳也得看苦劳,宋老板也太绝情了。”

“年老板,我们还是先看看仓库怎么造。”

“那是,那是!”

年老板跟鲁老板一起看地方,听鲁老板说要造多大的仓库,年老板诧异:“鲁老板,你这个仓库比车间都大了,你用得着这么大的仓库?”

在年老板看来通富印染厂厂房才这么点,怎么能用这么大的仓库,实在不合理。

鲁老板不能告诉他,他跟东洋人合作,东洋人通过他们厂打压海东纱厂为主的华资纱厂,会提供成品布料给他们,那个量已经测算过了,肯定要这么大的库房。

“肯定要这么大,你就按照这个面积给我建。”

行吧,别人怎么建是别人的事,他就按照鲁老板的要求来就好。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鲁老板请年老板和宣经理一起去饭店吃饭,陈华平和通富的另外一个经理作陪。

这鲁老板本就恨宋老爷上下游都要吃尽,让他们这些印染厂处境艰难,他却不想上面的东洋纱厂,难道不这样?

陈华平也跟着鲁老板一起骂宋家不地道,一个是为了拍新老板的马屁,另外一个是出心头恶气。

那天陈华平被宋老爷吓尿了,他知道那位何爷的手段,所以也不敢糊弄,三个人为了能活命,凑出了一万大洋来,拿进去的时候开心,拿出来真是肉疼。

此刻骂完老宋凶恶,开始骂小宋被女色迷昏了头。

听到这里,年老板奇怪了,按理说陈华平之前是宋老爷的亲信,算是宋老爷留给宋舒彦的顾命大臣,怎么回事?

“老陈,你的意思是,舒彦这小子去是在武汉认识了这个秦瑜?”

“可不是?这个女人真的有手段,直接跑武汉去找宋舒彦。我跟你说……”陈华平把宋舒彦初次见到秦瑜,为了秦瑜提前买票回来,在船上如何对秦瑜嫌殷勤,添油加醋地当笑话一样说给在座的两位老板听,“真的,宋舒彦这个小子跟他老子没法比,宋世范分得清,从来不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宋舒彦?呵呵!被人当猴儿耍,他还心甘情愿,有滋有味。”

“等等,老陈,你不知道那个小女人就是宋舒彦在宁波娶的妻子?”年老板问出自己的疑惑,种种迹象表明,宋舒彦之前就是不认识秦瑜,确实是和傅嘉树一起在追这个女人。

听到这句话,陈华平惊呆了:“怎么可能?”

“这个秦瑜,亲口说的。宋太太和傅太太证实的。”年老板跟陈华平说。

鲁老板和在座的另外两位听得也是觉得稀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鲁老板问。

年老板把年太太跟几位太太打牌时候说的话,说了出来。

陈华平是亲历者,从宋舒彦跑回上海,到他知道妻子要来上海,跑武汉,陈华平是清清楚楚。

“哈!骗鬼呢?”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陈华平知道的实在多,根据陈华平说的话,这下让大家还原了事情的本来面目。

“所以,宋舒彦是为了避开宋家的这个少奶奶去的武汉?”

“可不就是?我还跟他说过两头大,这个女人在上海,少奶奶在宁波。要不是揣摩了他的心思,我会让丁长胜去说?就凭那时候宋舒彦恨不能跪在脚下,为她穿鞋的样儿。要是知道她是他的老婆,只怕是要开心死了。”陈华平嗤笑着说,“他们说的话,你就随便听听,难道让老宋承认,儿子蠢到被人耍得团团转?老宋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宋老板这一记闷亏吃得厉害的。”年老板笑着说,“他是怕让人知道,儿子明晃晃被儿媳妇戴了绿帽子吧?所以索性就这么说,显得他们家有多开明。”

这几天通过陈华平的内线,鲁老板得知了海东纱厂真的像是脑子坏掉了一样,居然又是给工人提高伙食,还搞什么三班两运转,还要喊出“创国货精品”的口号,把库存的布料和渠道中的布料要全部出清,以后只卖跟东洋布一样品质的优质布。

就现在这个质量,已经很难撑下去了,他又要做大善人,又想做好货,还想要赚钱?真的梦里想屁吃呢?

等东洋厂的低价布料,铺天盖地地上来,看他能撑几天?看他们这么蠢的份儿上,不如给他们造造势?

“小宋老板这么蠢,这个消息够那些小报登好些天了吧?”鲁老板歪着嘴角笑看陈华平,“老陈,咱们给你出口气。你说老宋是否丢得起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