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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岁到二十七岁,命运兜兜转转,最终他还是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掌。

好在原笙见她被外婆一直问东问西有些尴尬,说道:“妈妈,我带他们去我的画室看看,你跟阿姨一起准备晚餐好不好。小景好多天没回来了,染染也是第一次来家里。”

外婆点头。

沈执打小是吃外婆做的饭长大,哪怕他早已经尝遍这世界上所谓最顶级厨师烹制的美食,可是对于他来说,外婆做的菜还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工作太忙碌,回家的次数不算多,但每次回来外婆都会给他烧一两道拿手菜。

原笙的画室在二楼,房间特别大,而且拥有漂亮的落地窗。此刻房间里摆着一副正画了一半的油画,纪染虽然对油画并没有特别的鉴赏,可是眼前的这幅画虽只是取景与一处简单的田园风景。

但她的色彩饱满生动,整副画哪怕没有画完,都叫人期待不已。

纪染转头又看着房间墙壁上挂着的,地上摆着的,有些好奇地问:“阿姨,这都是您画的?”

她之前从未见过原笙,一直听裴苑总是说她是精神病人这件事,纪染当然不在乎。

甚至她愿意跟沈执一起照顾他的母亲,因为这是他的母亲。

她一开始总以为原笙应该是那种常年不出门在家,皮肤有些苍白,神色特别萎顿整个人看起来战战兢兢,仿佛随时都会受到惊吓。

现在她才发现,原笙从来不是这样。

她虽然病了,可是她喜欢画画,从她画的这些画看来,她内心一点儿都不阴沉,反而比很多人都要饱满明亮。

直到她看见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素描画,这幅画是被专门相框裱起来。

纪染走进时,突然笑着说:“这是沈执对吧?”

“是小景。”原笙开心地点头,她小声抱怨说:“小景一直不愿意当我的模特,这个还是我过生日时候许愿来求来的。”

纪染惊艳道:“画的真好。”

黑白铅笔线条勾勒而成的沈执,鼻梁英挺笔直,眼梢微向下显得整个人有点儿深沉而又严肃的感觉。

这样英挺又深邃的五官,有点儿不像是真人,反倒是随意勾画出来的漫画人物。

“真好看。”纪染盯着看了一眼,又惊呼了一声。

原笙顺势说道:“你想试试吗?”

纪染微睁大眼睛,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透着诧异,惊呼道:“我也画这个?”

原笙被她这个想法逗得直发笑,低声说:“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试试当我的模特?”

“我可以吗?”纪染一听原笙是想画自己啊,登时更加来了兴趣。

只不过一旁的沈执眼看着她要跳进这个大坑里,觉得自己身为男朋友还是有点儿义务提醒纪染:“画一次要坐在那里两个小时,你忍受的得吗?”

纪染:“当然愿意。”

沈执微挑起眉梢,露出古怪的表情,再次提醒道:“就算无聊也不能放弃,因为这是妈妈在画?”

他这是在告诉她,要是不想让未来准婆婆留下什么坏印象,最好答应就得做到底。

纪染愣了几秒钟而已,立马又点头。

原笙比她开心,让她坐下之后,立马给自己又竖起一块画板,拿出素描笔开始画了起来。

沈执在旁边就这么安静地看了两个小时,这么多年来,特别是从他上了大学开始,他每天都在忙着如何更快的完成学习,如何更快的赚钱。

他为什么会学习金融,为什么会选择投行。

就是这份工作能带给他高薪,他不想依靠沈家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自从上大学开始,他就开始慢慢着手准备脱离沈家的事情。终于他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一步,哪怕外人都觉得他是依靠着自己强大的家世,唯有沈执自己明白,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一点点熬出来的。

连续工作三十五个小时不睡觉,把公司当成是自己的家,别人工作是他在工作,别人休息是他在工作,哪怕是生病他都会带着文件一边看一边打点滴。

终于他靠着自己的能力,把妈妈还有外公外婆他们都接到了自己身边。

此刻初夏的午后,阳光透窗而入,安静坐在凳子上的姑娘微笑着望着对方的人,而对面拿着画笔的人一边用笔尖在画纸上轻轻勾勒一边又用笔测量一下。

沈执倚靠在墙壁,望着这一幕。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瞬的宁静温柔吧。

*

临走的时候,原笙把那幅画送给了纪染。

纪染高兴地一路上都在看这幅画,直到沈执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低声说:“走吧。”

她这才抬起头看向外面,只是一眼看见很熟悉,再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她自己的家啊。只不过才一晚没回来住,居然有点儿陌生了。

沈执下车的时候,纪染拉着他的手,小声说:“你待会开车记得小心点哦。”

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居然还要分开,哪怕是她都有那么点儿小情绪上来,也不管是不是被沈执看出来她太不想跟他分开这件事。

可是男人的手指捏着她的手腕,突然嗤笑了声:“我是要陪你上去拿换洗的衣服,谁说今晚要送你回家了。”

纪染一愣。

她黑漆漆的大眼睛抬头望着,哪怕时间过去十年,可是她的黑眸并未因时光变得暗淡,反而越发深邃。

此刻露出惊诧神色时,更让人觉得可爱。

他顺势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好不容易把你带回去,不会再送回来了。”

纪染笑着伸手抱住抱住他。

纪染第二天没想到就接到纪庆礼的电话,他们父女出院之后还没打过电话,只是纪庆礼给她发过几条微信,叮嘱她别那么劳累的。

听到纪庆礼约着跟她见面,纪染想了下还是同意。

她是坐沈执的车来他家里,今天他在家办公,所以纪染借着开了他的车出门。临走的时候,沈执坐在椅子上隔着桌子望着她:“真不带去见我的老岳父?”

“你的岳父要是知道你用老形容他,大概是这辈子都不愿意认你这个毛脚女婿了。”

纪染双手撑在桌子上,隔着桌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她实在不敢跨过这个桌子,生怕这个魔鬼一样的人会直接拉住她不松手。

到了纪庆礼约的地方,是个私人会所。一看就是他这种年纪的人会喜欢的地方,中国风装饰风格,进了包厢摆着的花瓶是青花瓷,地上铺着的地毯是中国红,就连墙壁上挂着的壁画都是山水画。

纪染进来时看了一眼纪庆礼,其实他这人还挺骚包,穿着打扮都挺讲究。

只不过这会儿发鬓上如附上了微微白霜般。

清楚地告诉她岁月确实是在他身上烙了下痕迹。

纪染坐在后,纪庆礼居然还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功夫茶,茶香四溢,连空气里都浮动着那股子浓郁的香气。

“您找我有事儿?”纪染问道。

纪庆礼直接把面前的一个文件夹推到她面前,纪染不明所以,但还是拿起来将文件夹打开,然后看着里面的文件。

纪染越看越心惊,抬头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本来是爸爸想等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你,可是你出了车祸之后,我觉得还是早点儿交给你吧,让你自己来打理。”

纪庆礼给她的东西里,不仅有纪家企业的股票,还有基金甚至是价值过亿的房产。

这些东西,说一句话天价也不为过。

虽然每年纪庆礼都会给她一笔钱,但是跟眼前的东西比起来,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

纪染一时陷入沉思。

纪庆礼反而说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你妈在照顾你,爸爸对你的关心太少……”

“所以这是对我的补偿吗?”纪染突然抬起头望着纪庆礼。

她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儿好笑,这时候她是不是还应该把文件夹砸在纪庆礼的面前,然后大吼一声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对我关心太少,我不稀罕。

她不稀罕吗?

突然纪染想起在那个时空里,江利绮失去她的孩子时,纪庆礼说相信她。

他相信他的女儿并不是这样的人。

时光是个最残酷的敌人,因为它会毫不客气地带走我们的青春、容貌甚至是生命。可是时光对她却又那样怜悯。

它让自己发现了那些被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那些珍贵的珍珠就被藏在密封的贝壳里,然后她一点点地撬开贝壳,发现晶亮的珍珠。

那是她第一次发现纪庆礼是爱她的。

这一瞬,她又有了那天那样的心酸和难受。

所有的情绪夹杂在心头,她甚至不知该跟纪庆礼说什么,责怪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忽视吗?还是责怪他曾经的冷淡。

可她自己就是毫无过错的吗?她远离他,排斥他,对他不尽厌烦。

突然在这一声质问之后,她又想起那天他说的话,整个人就像是一根极细极细的针戳破了,那些压抑在心底她曾经以为并不存在的怨气竟是一点点汹涌而出。

她忍不住睁大眼睛望向窗外。

房间里那样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纪染突然说:“我结婚的时候,你会来吗?”

纪庆礼当即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就我这么一个爹,我不去谁让你挽着你,难不成你还打算一个人走到新郎跟前?”

只是他这一连串话说出来,突然狐疑地望向纪染:“你不会给我搞个闪婚吧?”

纪染声音嗡嗡地:“反正我现在有男朋友,我很喜欢他。”

她生怕纪庆礼像裴苑那样反对,低声说:“你们反对也没用的。”

纪庆礼对于这个我们很是无奈,但是随后他想了下:“是你妈反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