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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莽紧了紧腰带:“好说,瞧我的!”

说完,他就在方恪狐疑的目光中,昂首阔步的走向柜台。

再然后,就见老掌柜放下毛笔,抓起笤帚就追着刘莽出门去了。

方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快步追上爷俩。

不一会儿,换上一身粗布短打的方恪,亲自驾着一台朴素的牛车,兜着圈子的往东城门行去。

几道身影隐匿在街道两侧仿佛的瓦檐之上,目送着马车远去……

牛车刚刚穿过护城河,被便一队锦衣人拦住了去路。

“吁。”

方恪勒住缰绳,一脸疑惑的打量着这二十余个面白无须、眉眼阴鸷的锦衣人。

“方副千户还真是忠心耿耿呐。”

一个俊秀如女子、唇红面白无喉结、一身合身的黑色锦衣、胸前却绣着几朵雍容牡丹花的妖异太监,徐徐越众而出。

他满脸堆笑、眼神却冷得像冰雪,一边缓步上前,一边摘下手上的鹿皮手套,轻轻按在腰间的宝剑之上:“朝廷已经下发海捕文书,悬赏白银十万两抓捕钦犯杨二郎归案,方副千户竟然还这般回护那杨二郎的亲友……杂家着实是为你们绣衣卫的家风家法捏一把汗呐!”

方恪拧起眉头,脸上的疑惑之意越发深切:“列位是……”

妖异太监打量着他背后的牛车,忽而笑道:“方副千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杂家都现身了,方副千户莫不成还以为自个儿有逃出生天之机?”

“杂家?”

方恪仿佛抓到了重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几位西厂的公公当面,恕下官眼拙了。”

妖异太监微微眯了眯双眼,旋即再次笑道:“挑拨离间、装傻充愣,对方副千户当前的处境,可没有任何帮助呢。”

方恪:“下官愚昧,几位公公到底为何事阻拦下官办案,还请明示!”

妖异太监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一挥手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众太监见状,立马按着腰刀一拥而上。

方恪没有作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这些太监刚刚包围他的牛车,就有大批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从牛车后方的城门洞子里传来。

妖异太监皱了皱两条细长的眉毛,微微偏过身躯望向牛车后方,就见数以百计的便装绣衣力士,黑压压的从城门洞里冲了出来,一把把明晃晃的牛尾刀,就那么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提在手里。

只一眼,一股凶悍、骄横、无畏的剽悍气势便扑面而来。

他收回脑袋,眼神越发冰冷的望向方恪:“你想做什么?”

方恪眼神同样转冷,微笑道:“是你们想做什么!”

妖异太监捏掌向西方揖手:“杂家乃东厂档头应百里,我家督主奉上谕,总督此番厂卫与六扇门联手抓捕钦犯杨二郎之事,特命杂家先行路亭,捉拿与杨二郎有关的一应人等归案,还望方副千户能识时务,莫把自个儿往绝路上推!”

说话之间,从城门洞子里涌出来的二百上右所力士,已经将二十多名东厂太监团团围住。

羽箭绞上弓弩弓弦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令一干东厂太监全身鸡皮疙瘩直冒,手里的刀柄几息间就被冷汗湿透了,几乎抓不稳刀。

“哦……”

方恪拖拽着声音长长的回应了一声,而后面色陡然阴沉的爆喝道:“你们查案就查案、抓人就抓人,阻挠我上右所办案做什么?惊跑了嫌犯,你们东厂负责吗?”

厂卫、厂卫,总是东厂在前、绣衣卫在后,就好像朝廷有明确的法度规定东厂高于绣衣卫、绣衣卫从属于东厂。

但事实上,在朝廷的法度上,东厂、绣衣卫并没有明显的高低之分,也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

两者谁高谁低、谁主谁从……完全看两大机构的话事人谁更强势、谁更硬气。

而之所以会给世人留下东厂高于绣衣卫、绣衣卫从属于东厂的印象,却是因为好几任绣衣卫指挥使,都拜在了时任东厂督主的大太监门下,给人做个干儿子。

但这一任绣衣卫指挥使……沈伐要是敢去认一个太监当干爹,他家里得把他三条腿都打断!

顶头上司都不怂,方恪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当然更不能怂!

“好个倒打一耙!”

应百里冷笑道:“你方恪包庇钦犯杨二郎……”

“嗖。”

一根擦着应百里的面颊飞过的弩箭,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全给堵了回去,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双腿都抑制不住的颤了颤。

这些杀材……

他们怎么敢啊!!!

方恪也怒了,左右扫视着大喝道:“哪个混蛋放的箭?活腻歪啦?东厂的公公也敢射?”

胡强贼眉鼠眼的从人堆里挤出来,点头哈腰的回道:“大人,卑职一时手滑、一时手滑,绝不是故意的,往后必定多加注意,保证绝不再手滑……”

他一边回着话,一边麻利的给手里的弓弩重新填装上箭矢,然后再端起弩箭来,瞄着应百里。

应百里:……

方恪收回目光,一脸歉意的向应百里揖手道:“方某御下不严,叫应公公见笑了、见笑了!”

应百里深吸了一口气,强按心头怒意说道:“方大人,此事已经通了天了,官家龙颜大怒、责令三月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甭说是你想遮掩,就是你家沈大人沈指挥使亲来,也不敢从中作梗,你又何苦非要拿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开玩笑呢?”

方恪:‘你骗人,消息明明就是我们沈大人递给我的!’

他佯装出一脸迷茫的表情:“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何你说的明明是人话,我却一个字儿都听不明白?”

应百里克制不住心头怒意,拔高了声音大喝道:“方大人还在装傻充愣?你敢说你身后牛车里坐着的,不是悦来客栈刘家父子俩?”

“你说他们?”

方恪指着身后的车窗窗帘,一脸的忍俊不禁。

应百里:“难道不是?”

方恪光棍的摊开手:“想要查看我的牛车也可以,取文书来,只要有,无论是我北镇府司的公文,还是你东厂的公文,我都认!”

应百里面上的怒容一滞,左顾言他道:“来得匆忙……”

方恪收回手:“那就不能怪我不给你们机会了,怪就怪你们自己办案太马虎,没出息!”

说着,他抓起鞭子一鞭抽在拉车的老牛身上,就要驾着牛车离去。

应百里连忙张开双臂但在牛车前:“你不能走!”

方恪拧起眉头:“你在教我做事?”

“吱吱……”

弓弦搅动羽箭的牙酸声音,再次连成一片。

应百里连忙说道:“杂家已经派人去取文书,很快就回、马上就有!”

方恪迟疑了几秒,轻叹了一声道:“行吧,那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回衙门。”

说着,他拨转牛头就往城门洞子行去。

应百里连忙一挥手,领着一票太监追上去,亦步亦趋的跟在牛车后方。

两百上右所绣衣力士围着他们,一起回城……

兵荒马乱之中,一小队人马悄悄脱离大队人马,混迹在看热闹的百姓们中间,一溜烟的往码头行去。

码头上,吴二勇带着几名心腹等候已久,见了来人立马迎上去:“谷大人,小的等候多时了。”

领头之人正是前不久才升任百户的谷统,他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老老少少:“这几位便是……”

吴二勇:“小的识得,老掌柜的、刘馆主,小的吴二勇,连环坞路亭码头管事,有礼了!”

刘家爷俩连忙抱拳还礼。

谷统:“都安排好了么?”

吴二勇:“谷大人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要到了水上,那就到家了,谁来都别想动老掌柜他们一根寒毛!”

谷统:“莫要大意!”

吴二勇:“谷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轻重!”

谷统点了点头,扭头便对惊魂未定的老掌柜揖手道:“您老别太忧心,我们会尽快解决路亭这边的问题,您老很快就能还家了。”

老掌柜连忙揖手还礼:“小老儿倒是不打紧,只是我们家小……杨、杨大人那边如何了?”

谷统握着老人家手掌笑道:“您老别跟着俺叫,杨大人知道了要揍俺的,您老也别担心他,俺跟了他两年多,从未见过他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您看,他人还在江浙呢,路亭这边他也不安排得妥妥当当?”

老掌柜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顺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