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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二勇冲着那青衣书生招手:“陈秀才,还不快过来……”

杨戈看了一眼那青衣书生,确认自己不认得此人:“他是谁?”

吴二勇:“二爷,年前你不给了老王一本册子,让他以后多留意寻一寻册子上那些庄稼吗?老王和项大少去福州那边弄船,在当地听说有个姓陈的书生,从海外吕宋岛弄回来了一种名为‘番薯’的庄稼。”

“老王觉着这种庄稼,和您给他的册子上记载的那种名为‘红薯’的庄稼很相象,就把人和庄稼一起送了我们手里,让我们送过来请您亲自过目……”

“番薯?”

杨戈愣了愣,扔了手里的小锄头,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田坎。

适时,那青衣书生也走到了田坎上,眼神激动莫名,又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的直勾勾望着杨戈,磕磕巴巴的问道:“这……您就是‘显圣真君’杨二爷?”

杨二郎的大名,在整个东南沿海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他甚至还去二郎庙里,给这位爷上过香……

也正是那位长得像海盗多过于像官兵的水师提督,向他提及杨二郎的大名,还将那本杨二郎亲手书写的小册子递给他看,他才肯带着番薯千里迢迢来这里。

但今日一见……他心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

既有几分见面不如闻名的诧异。

又有几分闻名不如见面的震撼。

总之就是:这位二爷,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杨戈也直勾勾的望着他怀里那盆郁郁葱葱的藤状、叶子形状很接近于桃心的绿植……

方才隔得远,他没认出来。

这会儿隔得近了,他一眼就认出来,这玩意,就他娘的是红薯啊!

小时候,他很少跟着爷爷奶奶去地里收红薯,上学的路上也曾偷偷摸摸溜到别人家地里挖红薯果腹解馋……

“不敢当。”

他神色郑重的抬眼看着这个清瘦的青衣书生,捏掌作揖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青衣书生见他行礼,手忙脚乱的把怀里的番薯放到地面上,捏掌作揖还礼,激动得胡言乱语:“当不得二爷礼遇,学生陈振龙,耳东陈,胡建胡州人氏,熙平三年中秀才……”

“陈先生当得,绝对当得!”

杨戈笑着双手扶起他,然后蹲下身,轻轻的抚摸红薯叶,心头亦是激动万分……有了这东西,天下人总能吃上一口饱饭了吧?

“请问陈先生,这红薯是从何而来?”

陈振龙望着他那如同抚摸儿女般的轻柔动作,心头亦是极为感触:‘以这位的名声和身家,若不是心怀天下,何至于此?’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绪,一边回忆一边答道:“回二爷,学生早些一心治书、报效朝廷,不幸名落孙山、屡试不第,心灰意冷之下随友人远赴海外,开、开开眼界……”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偷看了杨戈一眼,言语也变得吞吞吐吐,却是大魏早些年海禁甚严,无论他打着什么名义出海,都绕不开违反了海禁这一条。

杨戈笑道:“先生不必有所疑虑,谁还没出过海呢?我不也去过东瀛?”

陈振龙会心一笑,声音渐渐平稳了一些:“妈祖保佑,令在吕宋岛见到了此等耐旱易活、生熟皆可食的庄稼,此物在吕宋岛随地可见,种下去无须精心侍弄便能大获丰收,且味甘清甜、功同五谷!”

“学生得知了这些后,心中便思及桑梓父老常年受饥荒所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便想着若是能将此物带回祖国,令我大魏两万万同胞从此不再受饥荒所困,人人丰衣足食……那该多少啊?”

“那时学生便上了心,四下偷学此物的栽种技术,只是吕宋岛官府将此物视之为‘国宝’,严禁外地人挟带此物出关,违者一律绞死……”

“最后学生最后无意间得知此物无须种子,单凭藤蔓扦插也能存活结果,便偷偷将此物的编入藤篮中,不想还是被吕宋岛官府发现,险些当场就挨一刀,幸得友人疏通,又因学生是外来人、又是初犯,才侥幸躲过一劫。”

“那次之后,学生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许久,最终灵机一动,再次冒险将番薯藤编入船锚绳索当中,再糊上泥巴,硬着头皮过关。”

“妈祖保佑,这回终于是成功瞒过了吕宋岛海关的眼睛,顺利将那一条番薯藤带回了大魏,更庆幸的是一次便养活了……”

“妈祖保佑、天佑大魏!”

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口条就是利索。

一番本就惊心动魄的旅程,从他口中说出来更添几分跌宕起伏。

一旁倾听的吴二勇都无意识的捏紧了拳头,陈振龙话音刚落,他就抱拳拱手,正色道:“先生大义!”

他送了陈振龙一路,却不知此物来历竟这番波折惊险,更不知其中大义胸怀。

杨戈也起身抱拳拱手道:“先生大义!”

陈振龙激动得双眼放光的连连拱手回礼:“当不得、当不得,二爷过誉了,学生微末功劳,与二爷相比就如萤火比皓月!”

“先生不必谦虚,是非功过、后世自有评说!”

杨戈正色道:“先生济世救民之心,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之不世之功,胜二郎百倍、千倍……不在此间说了,走走走,随我回客栈,我要亲自招待先生。”

他一手抱起地上的红薯藤,一手把住陈振龙的小臂,赤着脚大步往马车那边行去。

陈振龙受宠若惊的边走边问道:“二爷,您的庄稼还在地里呢……”

杨戈:“无事,我后边再回来接着种就好,先生今日就安心在我客栈歇息,明日一早我派人护送先生入京……先生之功,当封爵!”

陈振龙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能为天下父老乡亲略尽绵薄之力,学生早已满心意足,岂敢再贪此不世之功?且番薯虽是学生带回大魏,却是二爷发掘提携,若无二爷青眼相加,番薯还不知要在乡里之间埋没多少年月,就是要封,也该封二爷才是!”

“先生不必多虑!”

杨戈拉着他走回到马车前,将他塞回车厢里,掷地有声的回道:“有些人封爵、是他的荣幸,还有些人封爵、是朝廷的荣幸,大魏能给先生封爵、就是大魏的荣幸……先生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