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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直起身。

冠军侯世子的目光,这时才落在了张楚腰间的黄金弯刀上,“你腰间的金刀,从何而来?”

张楚抱拳道:“禀世子,此刀乃末将斩杀强敌,得来的战利品!”

他的话音刚落,冠军侯世子身侧就有人怒声喝道:“混账!金刀乃白狼主节仗,尔区区一个八品力士,如何杀得了白狼主,拾来的就是拾来的,岂能冒功!”

怒喝出声的,是聂犇!

冠军侯世子也在不住的皱眉。

显然,但凡是行伍之人,就没有一人不厌恶抢过和冒功的。

张楚面不改色。

有时候,骂你的人,不一定是在教训你,还有可能是护着你。

“请世子恕末将冒犯。”

他不慌不忙的抱拳道了一声,而后扭头大喊道:“来人!”

一名黑甲玄武堂弟兄应声快步行至张楚身侧,没有理会周围的诸多高官大将,径直向张楚躬身道:“帮主!”

“将我刚刚取下来的首级,取过来。”

“是!”

玄武堂弟兄转身匆匆离去。

冠军侯世子的眉头松开,饶有兴致的看着张楚。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张楚,眼神惊疑不定。

先前张楚返回城头,听闻史安在召他去迎接镇北军进城,心想挂着一颗血糊糊的人头去迎人不太礼貌,就顺手取下首级,交给一名玄武堂弟兄。

见到那颗白狼主首级的人,不知道那颗人头是什么玩意。

知道那颗人头是什么玩意的,没见到那颗人头。

不过数十个弹指,这名玄武堂弟兄就将那颗还戴着白狼皮毛的首级取了过来,双手呈给张楚:“帮主,您说的是这玩意么?”

张楚没接,抱拳朝前方的冠军侯世子道:“禀世子,这把金刀,就是此人的。”

史安在回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颗血糊糊的人头,也抱拳道:“下官可以为张兵曹作证,此乃北蛮科尔汗部的白狼主,三日前,张兵曹百骑劫营,下官为接应张兵曹,曾与之交手,未能留下他。”

人证物证具在!

在场的所有人的都猛抽了一口寒气!

八品杀六品,你张楚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冠军侯府世子目带惊异的问出了口。

“请世子明鉴,末将镇守锦天府南城门,此人联合北蛮大军中的另外两位气海大豪,企图强攻南城门,破锦天府,末将提前推算出了他们的行动,请来了史大人,以及郡贼曹侯君棠侯大人、郡户曹孔常鸣一同伏击这三人!”

张楚毕恭毕敬的娓娓道来:“他们三人一上城头,末将等人便以三十架八牛弩击之,此人身中三箭。重创坠城,末将追着他跳城,趁其重创强行将其斩杀!”

他并没有趁机添油加醋,反而尽可能简明扼要的将斩杀这名白狼主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他说得简单。

但周围众多,哪个不是入品武者?

又有几人不是行伍出身?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个狂人!”

所有人心头都暗自震惊道。

能于乱军之中提前推算出三位气海大豪的动向,这已经很不简单,不过还在聪明人的范围之内。

但敢以八品之身,跳墙追杀一名重伤的六品气海大豪,而且还真让他给杀成了,这就接近非人的范畴了!

重伤的气海大豪,那也是气海大豪!

有道是虎死骨立。

气海大豪只要一刻没咽气,都可能拥有瞬杀下三品力士的本事!

江湖上,被重残的气海大豪,一声大喝吓得远遁数十里的例子,比比皆是!

而敢以八品追杀重伤六品,还真杀成了的例子,却是闻所未闻!

这种狂人,纵然还是八品,轻易也不能招惹!

关键是还这么年轻……

“末将作证,的确曾见张兵曹跳城追杀这名白狼主!”

侯君棠闪身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揖到底,大声道。

“下官也可以作证,张兵曹的确提前布局,伏杀那三名北蛮气海大豪,三名北蛮气海大豪,皆被八牛弩所创,一人被史大人所杀,一人被张兵曹所杀,还有一人不见踪影!”

孔常鸣也不甘落后,闪身从队列中走出,揖手大声道。

事实上,侯君棠当真亲眼见到张楚跳墙了么?

事实上,张楚现在还需要这二人为他作证么?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花花轿子众人抬。

张楚主动在冠军侯世子面前提及他们俩,就是给他们俩面子,他们得兜着,还得报之以桃。

“真猛士耶!”

冠军侯世子击节赞叹道,顿了顿,陡然拔声喝道:“吴军正!”

“末将在!”

一名花白须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古板的老将越众而出。

“以我镇北军行功论,张兵曹镇守锦天府不失、百骑劫营、献计破敌、斩杀敌酋,数功并赏,该奖何?”

冠军侯世子大声问道。

吴军正耷拉着眼皮,用没有任何波动的冷硬语气说道:“连升两级,晋游击将,统三千兵马,奖蛟骨丹五十枚!”

“好!”

冠军侯世子大声道:“本公子便假父帅之权,辟张兵曹为我镇北军游击将……哈哈,聂世叔,您不会舍不得放人吧?”

话说到一半,他偏过头,笑吟吟望着聂犇说道。

聂犇抚须笑道:“张兵曹能得世子青眼,是他的机遇,老朽岂能阻张兵曹平步青云。”

“那小侄就先行谢过聂世叔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自说着话。

簇拥在冠军侯世子身周的二十余骑,尽皆笑吟吟的望着这一幕。

立在张楚身侧的锦天府文武官员,皆用羡慕、嫉妒的眼神望向张楚。

然而,他们似乎都忘了,问问张楚自己的意见。

张楚有意见么?

他当然有……

他从来都不想任什么官、为什么将。

他出任郡兵曹,客观上是他无法拒绝史安在的征辟。

主观上,是他本身就忍不下那一口气,想为他娘,为他那没能看一眼这个花花世界的孩子报仇。

如今。

北蛮人他杀够了。

为了报仇还折了一名兄弟。

他累了。

真的很累。

战争,绝对是世界上最耗费心力的一种工作……没有之一。

他现在只想带着四联帮剩下的弟兄,带上他娘和大熊的棺椁,离开锦天府,去北饮郡,狗头山好好歇息几年……

但他连史安在辟他为郡兵曹都没资格拒绝,又哪有资格拒绝冠军侯世子辟他为游击将?

这才是上位者真正的霸道之处。

我不给你的。

你不能开口要。

我给你的。

你不能拒绝!

否则,便是不识抬举!

张楚茫然的慢慢扭头,扫视周围的所有人,只觉得这世界尽是妖魔,择人欲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