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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变成狂奔。

终于有人哭了出来。

哭声就像是一种传染病,从老百姓中间荡开,迅速弥漫了整条驰道。

连跟随在张楚身后的一百一十八条血虎营将士当中,都有“呜呜”的低泣声。

哭声当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苦难……

苦难,在这十五万人踏上南迁路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区别只在于。

有的人,在苦难中结束余生。

有的人,余生都尽是苦难。

“轰轰轰……”

滚雷一般的马蹄声,又从后方传来。

不需要任何警示,驰道上的所有大离人都把命拼到了两条腿上。

进城!

进城!

只要进了城,就安全了!

这几乎已经成了所有南迁的大离人心头的执念!

或许用魔障来形容,更为的贴切。

连张楚都没能超脱这个魔障,不断催促着身后的一百零八名血虎军儿郎疯狂的向太白府狂奔而去。

近了。

越来越近了。

但就在最前方的老百姓人群冲入护城河前方时,令张楚瞬间崩溃的一幕,发生了!

太白府的城门,竟然“吱呀吱呀”的合上了。

“开门啊,呜呜呜……俺家就剩下俺一个了!”

“求你们行行好,开开门吧,把我的孩子放进去吧”

“你们还是人吗……”

狂奔到城门下的老百姓们,拼命的锤打着城门。

低泣声,演变成了嚎啕大哭声。

但黑漆漆的城门,就像是一个黑面酷吏,巍然不动的耸立在那里,断绝了所有南迁大离人的生路。

一股赤甲马军簇拥着一道紫色的人影,纵马行至城门前。

“北饮郡郡守吕辽何在,滚出来见本公子!”

霍鸿烨暴怒的咆哮声,在护城河前炸开。

“下臣吕辽,参见世子!”

一道身穿朱红色的公服,头戴乌纱帽的苍老人影,在城头上遥遥向下方的霍鸿烨施礼。

“开城门!”

霍鸿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暴喝道。

“请世子恕下臣,无法从令!”

城头上的苍老人影抱拳,哀声道:“若是其他事,哪怕世子是要下臣的人头,下臣也当双手奉上,以报昔年老侯爷的提携之恩,但下臣如今身为太白府郡守,身负这满城百姓生死存亡之责,万不敢为报一己之恩,置满城百姓于刀兵之灾!”

“待北蛮贼子退兵之日,下臣定当自戕,亲下九泉向老侯爷请罪!”

城头上的苍老影人说到这里,已是涕泪横留。

城下的霍鸿烨不说话了。

张楚听了,心中对这位名叫吕辽的郡守也是肃然起敬。

如果这位吕郡守所言,是发自肺腑的话,那的确是一位值得他尊敬的好官。

他是守过城的人。

他知道,这城门开好开,但开了若想再关上,就很难了……

北蛮大军将至,城门一开,城外的数万百姓、将士,绝对是一窝蜂的进城,不可能有任何秩序。

届时,哪怕太白府的城卫军,拿刀枪砍杀入城的人流,也绝对阻挡不了进城的人流。

进了城就能活。

留在城外就是个死。

谁不拼命?

届时,北蛮大军就能跟着入城的人流,一鼓作气,攻下太白府!

届时,发生在雁刹郡、止戈郡、逐马郡的屠城惨剧,立刻就会在太白府上演……

所以,虽然这位吕郡守断绝的也是他的生路,他却依然对这位吕郡守肃然起敬。

当最后一丝本就不该存在的虚幻希望破灭后,张楚反而释然了。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死,那就死吧!

知秋、夏桃他们,有骡子和那么多老兄弟照顾,不会出什么问题,骡子手里掌握着血影卫,真要斗法,杨长安不是骡子的对手。

正好这一个月里宰了那么多北蛮人,娘的仇、报了,孩子的仇、报了,大熊的仇、也报了……

只要临死前再杀一波北蛮人垫背,那就有得赚。

唯一可惜的是,小老头的仇,不能给他报了……

张楚面容冷峻的缓缓抽出了五天未曾出鞘的惊云。

簇拥在他周围的一百一十八个血虎营勇士,见了他的动作,都沉默着将自己身上携带的零碎,都摘下来扔到地上。

有银子大钱,也有衣裳布鞋,还有行军煮饭的釜……

这些东西,都没用了。

北蛮大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后往望去,已经能看到一条黑线,出现在驰道的尽头。

适时,霍鸿烨的暴喝声,传遍五军。

“镇北军,列阵迎敌!”

“决一死战,就在今日!”

士气低迷了整整五日的镇北军,瞬间爆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死战!死战!”

大军转向。

还没丢弃拒马的辎重兵们,抬着二三十个人形拒马飞奔到大军前方,补下拒马。

弩手千户,指挥着手底下仅剩的几十名弩手,拉着七八架床弩,布置到拒马后方。

高高的塔楼,再次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搭建起来,数名壮士抬着那杆紫色霍字帅旗,爬上塔楼迎风招展。

依然是那么的稳如泰山、有条不紊。

稳如泰山得悲凉!

有条不紊得悲凉!

张楚沉默的率领一百一十八位血虎营勇士,行至床弩后方,与同样只剩下一百来人的怒狮营并列。

“看来这一次,是真挺不过去了!”

姬拔与张楚并肩而立,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咱还想着,找机会把欠你的一条命还你呢!”

张楚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不着急,下辈子再还也一样。”

“哈哈哈。”

姬拔大笑道:“那你下辈子可一定要比咱早生几年,明明年纪比你大,还喊大哥,挺不好意思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闲聊着。

奔腾而来的北蛮大军,已经进入他们正前方一里之内。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再“乌拉乌拉”的一头撞上来,而是稳住阵脚,一点一点的朝着镇北军阵前压过来。

这是不准备给镇北军任何突围的机会了。

九百步。

七百步。

五百步……

但就在决战一触即发之时,一道公鸭嗓般尖锐的声音,却诡异的压下了城外滚雷般马蹄声,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圣旨到!”

不阴不阳的声音。

不伦不类的话语。

却像是有魔力一样,瞬间就吸引了城外所有人的注意。

连那些北蛮兵,都像是瞬间学会了大离话一样,勒住了胯下前行的战马,举目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张楚顺着声音回头,就见城头上不知何时站了一黑乌纱罩白发,白眉无须的白袍老者,他双手高举着一卷白玉轴双龙戏珠赤色丝绸。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冠军候霍青,公忠体国,护玄燕百姓四十五载,功于社稷、德行九州,特晋镇北王,封雁铩郡,霍氏一门,世代享王爵,钦此!”

话音落下,忽闻龙吟声。

一道龙形的赤色长虹,自南方而来,电射镇北军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