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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张楚陡然惊醒。

眼前漆黑一片,既无接天军阵,也无敌酋狞笑。

耳畔只闻虫鸣,既无金戈铁马,也无故人呢喃。

这是,失眠了吗?

他愣了愣,重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轻叹了一声,睁眼披衣而起,推门出去。

皓月当空,繁星点缀。

璀璨的星河,横亘天穹,引人遐想。

张楚抚着栏杆,仰望天空中那轮皎月。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轻脱下披在身上的衣袍,放在栏杆上,就穿着一身月白的里衣,轻轻一纵。

下一刻,他的身形就像一条灵活的游鱼那样飘出阁楼,青云直上。

罡风呼啸。

清寒彻骨。

金光亮起,一把数丈长、细节纤毫毕现的金光大刀透体而出,笼罩着张楚,在阻隔低温的同时,也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了一个明亮的锥形体,强行劈开风压。

转眼间离地已有两三千里。

张楚止住了上升之势,收了护体大半的刀罡,只留一个和他人一般高的淡淡金色刀型虚影,笼罩着他的身体,阻挡高空的寒意。

他像是坐在实物上的那盘随意盘膝坐下,俯视着下方的苍茫大地。

嗯,黑洞洞的。

什么都看不到。

一点儿也不好看。

不过高处不胜寒,这倒是真的。

张楚愣愣坐了好半晌,突然笑了笑:你可真无聊。

不见他有任何作势,前一秒还坐得稳稳当当的,下一秒身躯就笔直的向下自由落体。

……

张楚悄无声息的落进了自家的院子里。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正准备举步往厅堂走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你可真有闲工夫。”

张楚一偏头,才发现梁源长坐在墙头上,提着一壶酒慢悠悠的喝着。

瞧他衣衫整整齐齐的模样,怕是压根就还没睡,一个人儿喝了半宿。

他笑了笑,轻轻一跃而起:“哪有你一个人喝闷酒这么闲。”

话音落下,他已经坐到了梁源长对面:“怎么连下酒菜都不弄两个?”

梁源长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张楚也用不着他搭理,一偏头,就见梁源长的院里儿摆着一把摇椅,摇椅旁全是酒,就伸手随手摄来一壶,仰头饮了一口。

酒是好酒。

入口柔,入喉顺,入腹才似火烧。

层次很分明。

很符合梁源长的审美。

张楚却有些喝不惯。

他就喜欢那种入口就烈得像刀子割,入喉也烈得像刀子割,入腹还烈得像刀子割的劣酒。

反正喝醉和伤身这种困扰,早就遥远的像上辈子了。

张楚随手将手里的酒壶抛给梁源长,跳下墙头,径直往后院去了。

没过多久,穿好衣衫的张楚,就提着两坛烧刀子出来了。

他跳上墙头,将一坛烧刀子摆到梁源长身前。

梁源长看也没看一眼,更别说碰。

张楚不管他,揭开泥封端起来就灌。

“呼……还是这个带劲儿。”

他吐着酒气说道。

梁源长依然不说话。

张楚放下酒坛,轻轻说道:“什么事非要一个人喝闷酒,聊聊呗。”

梁源长仿若未闻,自顾自的喝酒。

好半晌。

张楚才忽然听到他问道:“你师父,到死都还在遗憾没能立地飞天吧?”

张楚陡然醒悟。

他喝了一口酒,轻声问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梁源长淡淡地说道:“那就先听听假话。”

张楚:“肯定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毕竟卡在四品十几年不得其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苦练了几十年的武功一点点消退,搁谁都不可能痛快。”

梁源长饮了一口酒,耷拉着眼皮问道:“真话呢?”

张楚:“更遗憾你和师姐吧……”

梁源长“嘁”了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道:“那颗龙元,你还没考虑好吗?”

张楚轻蔑的“呵”了一声。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心里边指不定怎么后悔呢吧?

梁家的家事,张楚知道得不少,但他不方便评论谁对谁错,自然也无从劝解。

当年,梁重霄不愿让一身的江湖恩怨延续到子女身上。

将尚且年少的梁源长送到西凉州寄人篱下,受尽人情冷暖。

将梁源缘嫁给燕北州一个郡尉的儿子,彻底断了和江湖的干系。

并且下了死命,不许他们兄妹再踏足玄北州一步。

梁源长是个犟种,真就是二十多年都没踏足玄北州一步!

连小老头的身后事,他都没出面收拾……

直到张楚这个师弟,在玄北州冒出头后,他才第一次踏足了玄北州。

这些年和张楚偶尔提起小老头时,梁源长不是“老家伙”,就是“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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