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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泠活了短短二十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甚至连死亡都曾经历一次。

可那些千难万险,她都靠着对未来的憧憬挺了过来。

此时此刻,面对谢衡之的眼神,她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

好死不如赖活着。

夜阑人静,这间屋子更是寂若死灰。

亦泠的脸色已经变得红红紫紫,难为她还能稳稳站着,将手里的衣袍随意一丢,悠悠转过身,掖着双手款款朝床走去,以图躲避谢衡之的目光。

许久,她才憋出三个字。

“回来了?”

好在谢衡之似乎也不想回味刚刚的一幕,转头坐到窗边榻上,随手抄起一卷书,淡淡地“嗯”了声。

平淡如水的一问一答,仿佛已经分房十余年的老夫老妻。

亦泠背过身,施施然坐下。

下身沾到床榻的那一刹那,她手脚顿时酸软无力,全力遏止的气血顷刻间全都倒涌到了头上,连心都快要蹦出胸腔。

怎会……

如此……

令人窒息!!!

这感觉简直比先前的病痛折磨人多了,早知就死在那边算了!

亦泠面无表情地喘着气,若不是抬不起手臂,她都想掐掐自己的人中以免被自己气晕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亦泠总算缓过来了。

她闭眼平复呼吸,做主了心里准备,才转头看向谢衡之。

“其实我方才……”

“你不必解释。”

罗汉榻上的谢衡之坐得闲散,半身依着软枕,手臂搭着曲起的膝,目光都落在了书籍上。

他听到声音,却看也没看亦泠一眼。

“我也不想听。”

“?”

行。

亦泠别开脸,看着被褥上的绣纹平复心情。

片刻后。

不行,必须解释清楚了,不然谢衡之得以为自己多爱慕他呢。

亦泠越想越憋不住,裙摆一牵就要站起来。

满心的胜负欲,却在看见谢衡之表情的那一刻萎靡了下去。

他平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高邈出尘如谪仙,不含情谊的星目里却永远带着几分倜傥与风流。

就连亦泠试图刺杀他的那晚,都不曾见他动怒。

但世人皆知他为人做派,因而他每每勾唇,反倒让人发怵。

如今,在暖意融融的自家寝卧,面对着新婚的妻子,谢衡之却神色复杂。

没有笑里藏刀的凉意,也不带怒气,只是皱眉看着她,凉飕飕吐出三个字。

“去、睡、觉。”

亦泠缩了缩脖子。

“……好的。”

-

夜风萧瑟,刮不进这雕阑玉砌的林枫苑。

亦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谢衡之躺在一张床上还能安然入眠的。

或许是因为这里确实是比简陋的偏院暖和得多,也可能是因为谢衡之的存在确实也能缓解她浑身的病痛。

总之,抱着“忍一时长命百岁,退一步寿比南山”的信念,亦泠安安分分地睡了一整夜。

等她在第二日的清晨中睁开眼时,秋日暖阳早已将被褥晒得松软温暖。

屋子里有淡淡的汤药味道,她徐徐吸了几口气,坐起来时,只觉得心旷神怡。

仿佛一个不眠不休的奴役,终于睡上了一回饱觉。

亦泠微仰着头,闭上双眼。杲杲秋阳透过菱格窗,在她脸上映出零碎的光亮。

活着……真好。

她贪婪地感受着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知觉,舒畅又真实,好像这一刻,她才真正地重新活了过来。

再睁开眼时,亦泠注意到了已经穿好衣裳的谢衡之。

和生不如死的病痛比起来,这些算得了什么?

只要她能活着,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如今的蛰伏,就当是在吸取谢衡之的气运好了。

想到这些,亦泠连看谢衡之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只是说话时,还是忍不住带些阴阳怪气。

“大人起这么早,又是要上哪儿去勤政爱民?”

谢衡之洗着双手,懒得搭理亦泠,连个眼神都欠奉。

待擦干净了手,径直就坐了下来,准备用早膳。

亦泠轻嗤了声,也跟着下床,到一旁去洗漱。

片刻后,管家福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因着府里已经有了女主人,他便没踏进来,只是站在外面垂首问道:“大人,今日是庆阳郡主的五七,您可要……也露个面?”

听到福叔的话,亦泠的眼神忽然凝住。

若不是听到“五七”这种丧葬用语,她差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就是那个庆阳郡主。

“我便不去了。”

谢衡之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突然又想起什么。

回过头,见亦泠愣怔怔地站在窗边,不知在发什么呆。

“你若是闲得发慌,”

谢衡之悠悠说道,“倒是可以替我去一趟。”

对上谢衡之平静无波的目光,亦泠回了神,款款坐到镜台前,拿起细笔沾了画眉墨细致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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