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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次开口,亦泠身边凑着的人就已经溜得七七八八。

这句话再一说,周遭的人霎时间跑得精光,只剩一个欲哭无泪的锦葵孤零零挡在亦泠面前。

感受到谢衡之警告的目光,亦泠甚至没敢抬起头。

一边当缩头乌龟,一边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明明是来看热闹的,非要在这里煽什么风点什么火。

这下好了,谢衡之夜里不与她同床可怎么办?

正懊恼着,忽闻人群惊呼,燕王大喊着:“合灵!!!”

亦泠立即抬头,见钰安公主怒气冲天,一双杏眼要瞪裂一般,高甩长鞭朝谢衡之打去——

四周呼喊声炸开,几乎所有护卫都冲了上去,连燕王也惊得呆坐在椅上,一口气悬到嗓子眼却吼不出来。

亦泠胆子更小,见不得血腥场面,在鞭子落下的刹那间闭上了双眼。

风过树梢,繁密的枝叶沙沙作响。

没听到想象中皮开肉绽的惨烈声响,亦泠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场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带着些许的失望。

谢衡之只是一偏头,抬手便生生握住了钰安公主的长鞭。

那只修长匀称的书生手,紧攥着九节鞭的镖头,举在耳边,迎风不动。

他罕见地收起了笑意,不说话,慢慢转回了脸,双眼沉沉看着马上的钰安公主。

周遭有落叶被吹起,飘飘荡荡,安静得落针可辨。

钰安公主的动作也僵住,仍握着长鞭不松手,死死盯着谢衡之,胸口剧烈起伏。

仿佛能听见她惊恐的心跳声。

“公主。”

谢衡之抬眼,秋风似乎也在他带着攻击性的目光中凝住,四下寂静。

“臣这张脸可打不得。”

大梁为官,容貌端正是前提。

亦泠一直就觉得,谢衡之当年高中状元,很难说没有这张脸的功劳。

“若公主定要臣交出王楚仁,臣必从命,翻遍这上京也要找到他,让公主活能见人,”冷峻的神情在话语声中消融,他噙起笑,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死能见尸。”

最后这四个字的威慑意味不言而喻。

谢衡之自称不知王楚仁的踪迹,但钰安公主若再羞辱,他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钰安公主惊得哑口无言,额间冒着虚汗。

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看到钰安公主的反应,谢衡之心知此事已了。

手上骨节突然鼓起,臂膀一收,连带着长鞭和公主一同被拉下了马。

顷刻间,所有人都冲了上去,不论身份。

最终还是燕王的护卫最是敏捷,在钰安公主落地的前一刻接住了她。

一时人仰马翻,只有谢衡之悠悠站在原地,负手说道:“公主当心。”

钰安公主狼狈地半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谢衡之的眼神莫可名状,说不清是痛恨更多,还是惧怕更多。

而亦泠围观了这心惊肉跳的一幕,双腿都快没了知觉。

她本以为自己是来看谢衡之的笑话的,没想到却亲眼见证了他佛口蛇心的一面。

后怕席卷而来,亦泠感觉脖子后都冒着一股凉意。

她重新举起团扇,半遮着脸,蹑手蹑脚打算开溜。

刚走出两步,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夫人,你要去哪儿?”

-

钰安公主被燕王带走了。

上马车前,她仍然睁着猩红的眼睛,目光没落在谢衡之身上,神情恍惚如同失了魂。

亦泠端端正正地站在谢衡之身旁,眼观鼻鼻观心,哪儿也不敢看,什么也不敢说。

有大夫上前替谢衡之处理掌心的伤口,低声嘱咐他勿碰生水,切记忌口,以免留了疤。

也不知谢衡之有没有在听,大夫刚刚说完,他就问亦泠:“你怎么来了?”

冷不丁被问到,亦泠想了想,才说:“闲来无事,来看看风景。”

看风景。

谢衡之无声冷笑,盯着她打量许久,似乎是想看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最后却只是问道:“好看么?”

亦泠可不敢答“好看”,又不敢乱说话,生怕暴露自己撺掇钰安公主一事。

于是她避而不答,眼珠子乱转了一圈儿,看到大夫已经包扎好了谢衡之的伤口,便假惺惺问:“你伤得如何?”

特制的九节鞭,镖头尖锐无比。

谢衡之徒手接住钰安公主的力道,掌心皮开肉绽,刚刚大夫上药时都连连皱眉,她是真一眼都不看。

“右手怕是废了。”

还有这种好事?

亦泠乍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可一抬头,对上谢衡之的凝视,亦泠的嘴角便撇了下去。

原来是在骗她。

亦泠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继续问:“别说这种玩笑话了,还疼吗?可是要日日换药?”

谢衡之没说话,依然只是紧盯着她。

直到看得亦泠后背发毛,他轻哂一声,收回了包扎好的右手,负手离开帷帐。

亦泠赶紧跟上去,为了追上谢衡之,她几乎是在小跑。

途径钰安公主坠马那里,亦泠心头跳了跳。

撺掇公主来找谢衡之麻烦时,她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这位金枝玉叶还差点坠马受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怪到她头上。

思及此,亦泠惴惴不安地问:“也不知钰安公主如何了,会不会到圣上面前告状?”

“我没做过的事情,即便她告到天上去,我也是清白的。”

“……”

谁关心你清不清白了。

亦泠别开了脸。

片刻后,她忽然又疑惑转头,惊讶地问:“王楚仁失踪当真与你无关?”

谢衡之瞥她一眼,“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怕是全天下都这么觉得。

亦泠抿了抿嘴,没说话。

谢衡之:“我若是想要王楚仁的命,大可光明正大地给他安些莫须有的罪名,不必玩那些阴的。”

刚还讪讪的亦泠突然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惊得再次停下了脚步。

虽然他对“光明”和“阴”的理解有些独特。

但亦泠竟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哦——

这个狗贼,当初不就是这样迫害她的未婚夫们?!